輕奇幻丨對決(2)

本文屬於《絲佩瑞爾年代記》系列的一個故事。

如果各位讀者覺得發生在絲佩瑞爾大陸上的故事尚且有趣,對我個人而言已是莫大的鼓勵,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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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回合開始之前(下)

桌子上放著一封信,還有個長滿藤壺、怪里怪氣的奇怪長頸瓶。

信封是庸俗的粉紅色,還以薄荷綠色的油蠟密封。信通體散髮香氣,仿佛向世人昭告出,給本老爺寫信的該是位小姐。

令本·弗雷德遺憾的是,封面歪歪扭扭的署名無情擊碎了對美好事物的嚮往。

信是一位叫「喬·希頓」的人寫的,信封角落還善意的表明自己身份:象牙塔學生會幹事。這很重要,說明這位喬·希頓並非是位先生,可能還沒成為男人。他只是位乳臭未乾、在象牙塔求學,且自以為是的小屁孩。

本老爺掃過信封便草率地下了如此判斷。多年來他閱人無數,快速預判和自己談生意的人,與殺人的技藝同樣令他驕傲。但本·弗雷德忍住了對素未謀面的喬·希頓進一步嘲諷,畢竟這位孩子預支的酬勞過於豐厚。

喬·希頓究竟是個怎樣的學徒,本老爺無從得知。唯一確定的是他的法術水準絕對沒有文筆出色。

厚厚一摞的來信里,喬·希頓遣詞激烈,說到憤慨之處,筆頭竟然扯碎了信紙。

信的開頭寫明省去連篇累牘的贊美,歸納起來的大意是說,這位喬老爺——這是本·福雷德對客戶的尊稱——他,一位遠在迪比利斯象牙塔求學的小學徒,特意寫信向大陸知名的專業人士求助。

求助的內容是這樣的。

喬老爺原本該平淡祥和的象牙塔求學之路眼下遇到前所未有的阻礙,這使得他開始懷疑人生。

喬·希頓在信中如此描述自己:為人善良誠懇、學業勤奮努力。通過努力成功躋身象牙塔學生會的一員,課余時間還關愛其他學徒的生活。信中的措辭簡直把自己形容成當代象牙塔的楷模與典範。就是這樣一位受同學愛戴、老師信任的老實孩子,所遭遇的阻礙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信讀了四頁,本·弗雷德依舊滿頭霧水,他希望翻開第五頁可以進入正題,否則就把這摞廢紙付之一炬。在本老爺看來,喬·希頓更適合當個作家,無論是廢話連篇,還是堆文湊字方面他應該更有天賦。假如他能尋到個願意連載作品的出版社,按字收費準保可以賺個盆滿缽滿。

信的第五頁終於提到了喬·希頓的遭遇——同級另一位學徒嫉恨他。

那學徒名叫維頓蘭卡,是位個頭矮小、賊眉鼠眼的半精靈,矮得忽略尖耳朵會錯認成營養不良的矮人,或者基因突變的德尼爾人。

自開學伊始……據信里所說,維頓蘭卡對喬老爺的敵意可以追溯到入學測試。維頓蘭卡考試時出盡風頭,因而在新生中名聲大噪。半精靈學徒遵照《象牙塔入學指南》附錄里的測試要求,用前所未見的洶涌火焰魔法燒光了五級火焰導師雷吉·唐納德的頭發。

這一部分的內容本·福雷德反復讀了數遍。他的印象里,象牙塔入學測試只是藉由監考法師的引導,按要求釋放幾個零級法環上的小戲法,當年他的入學測試是讓一粒麥子瞬間生長,綴滿沉甸甸的麥穗。而且,本老爺也沒有參透那位邪惡半精靈仇恨喬老爺的原因,讀起來倒是維頓蘭卡的優異表現遮蓋住了其他應試者的光芒,讓喬·希頓變得歇斯底里,因而嫉妒對方的能力。

不管怎麼說,喬·希頓算是和維頓蘭卡結下了梁子。

信中繪聲繪色,控訴半精靈學徒如何處處和喬老爺攀比,又如何嫉恨喬·希頓取得的成績。

維頓蘭卡對同年級的其他學徒百般欺辱,夥同狐朋狗友完全毀了喬·希頓快樂的校園生活。期間喬老爺用本·福雷德都不忍細讀的詞匯詳細描述了半精靈學徒惡魔般的所作所為,這些行為有且不限於強迫體力勞動、公然排擠、超出友好范圍的惡作劇、午餐懲罰、言語侮辱、人格詆毀、以及非人的精神折磨。

喬·希頓事無鉅細的羅列自己的遭遇又用去了五六頁信紙。他用男人讀了會流淚,女人看了會心碎的語境描寫出以維頓蘭卡為首,北地小學徒為虎作倀的種種霸凌事件。

放下信,本·福雷德揉著痠疼的眼睛,厚厚一摞信紙才讀到一半。就目前的感受而言,他覺得信中所寫未必是真。

本老爺的理由十分充分。倘若那名叫維頓蘭卡的小學徒並非喬·希頓虛構出來的幻想角色,這位半精靈可就太厲害了。他既能保證成績優異的同時,還能抽出如此之多的業余時間為非作歹、拉幫結派,去欺辱另一位成績優異且人緣頗好的學徒,而這兩人都沒因此荒廢學業。這很奇怪,要麼某些內容是假的,要麼維頓蘭卡和喬·希頓是曠世難遇的奇才。

在專業領域經驗豐富的本老爺一眼識破了問題所在,喬·希頓羅列的罪狀里缺失了關鍵的一環。

肯定有個姑娘存在,本·福雷德就是知道,肯定有個姑娘,長得充滿異域風情,而且花枝招展、惹人矚目,擁有萬千擁躉,就像曾經在象牙塔求學的翠仙。本老爺見過她的畫像,要是早生幾百年,他一定也會拜倒在翠仙的百褶長裙下。

擰干足以作為空想小說獨立出版的水分後,這封信透出來的惡意讓本·福雷德十分欣慰。做人就該這樣,不惜代價清除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哪怕顛倒黑白也在所不惜。

他決定接受邀請,替這位喬·希頓老爺消災。當然,錢還是要付的,而且一分不能少。

事實的真相究竟幾何,身為替他人排憂解難的專業人士,本·福雷德才懶得去思考。他只在乎客戶願意為這單匿名詛咒的生意付出多少報酬,喬老爺可是巴不得看著維頓蘭卡飽受痛苦折磨後死去。

喬·希頓為增進感情,拉進與專業人士的距離,在冗長的後半段信里特意寥寥幾筆提到他們是同鄉的事實。有關本老爺在專業領域斐然的成就,他全是從村里人口中聽來的。

本·福雷德出生在菊國境內,一個叫「鼻涕」的漁村。菊是七國里的一個小王國,七個組成鬆散聯盟的國家各自花為名稱,可笑的是他們所用的花名並非當地的特產,甚至連國花都算不上,讓人懷疑是開國之君圍成一圈,用擲骰子的方式隨手翻開本植物百科大全,信手拈來的名字。

提起鼻涕,勾起本老爺的無限惆悵。

他依稀記得幼年時在鼻涕無憂無慮的時光。他家祖輩世代經商,家底殷實,在村子里可謂受人敬仰。到他父親那一輩,本老爺成了家中獨苗,地位簡直眾星捧月。可幸福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本·福雷德記事時算起沒多久,父親就因盲目的投資失敗賠光家產。他們一家為逃避債主,舉家搬遷到七國腹地貧瘠的山間窪地。在那,本老爺的大部分時間都和泥巴、燒製陶瓷為伴。

正因兒時家中突發的變故,使得本·福雷德非常理解,並體量委託人敘述他們面對命運不公時的激動。幫助人們排憂解難,正是像他這樣的專業人士存在的意義。

當然前提是得付錢,而且是全款。

問題在於,喬·希頓聲稱自己沒錢。

說象牙塔唸書的學徒沒錢,本·福雷德是不信的。除去少數像他這樣幸運得到某位大法師推薦的窮孩子,能送到象牙塔學習的人,家里雖談不上富甲一方,但也絕對稱得上富有。

喬·希頓的信中說,自己除了生活費之外沒有積蓄,何況詛咒別人這種事難以向家里人說明理由,厚顏無恥地伸手要錢。他繼續為自己不想付錢的理由尋找正當藉口,為此又多浪費了兩頁信紙。

說起委託費,本老爺收起回憶,把目光聚焦在那個奇怪的瓶子身上。

那是個古色古香的長頸瓶。斑駁的藤壺覆蓋在長頸瓶外,形成厚重的殼體,透過縫隙隱約看得出裂紋釉瓶身古樸典雅的灰綠色瓶身。假如除去多餘的海鮮,清除鹽分和歲月為它積攢的痕跡,這個瓶子拿到拍賣市場說不定可以換得令人咋舌的金額。本·福雷德對古董行情不甚瞭解,可他知道一件來自南部半島,工藝精湛的瓷器的價值。當然,他並沒有打算真的把長頸瓶賣掉,吸引他注意的是瓶口刻著奇怪符文的封印栓塞。那是個非常古老的魔法符號,古老到喬·希頓廢寢忘食查閱象牙塔的法術古卷也沒能搞清楚長頸瓶究竟是何來歷。

按信中所說,這怪瓶子是老家親戚捕魚時撈上來的,得知喬·希頓在象牙塔深造,於是慷慨的把瓶子送給了他。

無論瓶子是什麼來歷,本·福雷德和喬·希頓不約而同感覺得出它的與眾不同,以及瓶子里散發出的邪惡氣息。

雖然沒能解開瓶子的秘密,可奮戰在圖書館的無數個夜晚還是取得了些許成果。幾條傳說、八卦、逸聞趣事連成一幅抽象的邏輯畫像,將線索引向某位距今年代久遠,且經歷頗為傳奇的大法師身上。這位法師沒有為後世留下任何傳記,人們記住的只有他如何與惡魔鬥智鬥勇的故事,和奴役大惡魔的傳說。

隨信附上的手抄文稿令本老爺興奮。倘若喬·希頓的調查無誤,瓶子里很有可能封著了不得的東西。比如傳說中十三位大惡魔之一的加卡比那。

喬·希頓表示,自己還是個小學徒,惡魔什麼的遠超自己能力之外。如果本老爺打算接下這樁微不足道的工作,他願意用瓶子來抵酬勞。

本老爺調整呼吸,重重合上回憶之書。此刻他正站在落地的全身鏡前整理衣裝,本·弗雷德十分清楚現在的狀況,後悔還來得及。若等解開封條、拔開瓶塞想再收手就難了。

收手很簡單。寫封回信,告訴那個叫什麼來著?那個叫喬·希頓的撒謊精,說這單生意沒法接,因為小學徒吝嗇得不肯向家里要錢付現金。至於壺嘛,大可以隨信一起退回去,當然一切是收件人付款。

或許深山里挖個坑埋起來,乃至重新放歸大海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本·弗雷德嘆了口氣,求知的渴望最終戰勝了恐懼之心,他抱起瓶子,畢恭畢敬把它放進房間中央繪制好的符文中央。

閣樓燭火搖曳,映出大腹便便的瓶身。本·弗雷德跪在地上再度仔細觀察起古怪的長頸瓶,他不止一次在深更半夜從地鋪上爬起來,飛奔至閣樓,就為確認藤壺鎧甲里的瓷器是否安然無恙。瓶子封口篆刻著「危險,死遠點,敢拆開弄死你」的花體字跡,瓶底更是眼花繚亂的寫滿魔法符文。無論怎麼看,都顯示出製作這套封印系統的大法師水準之高遠在本·福雷之上。現今這個時代,能寫出如此縝密法術的法師恐怕是鳳毛麟角。

無數個日夜中,揮之不去的念頭始終縈繞心頭,萬一瓶子里裝的正是傳說中那位無有形者本尊呢?

據說,加卡比那是十三位大惡魔中最容易受到召喚和驅使的。歷史上的確不乏強大的法師對這位無有形者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官方記錄,他在阿斯托比拉工作時,曾經閱讀過許多奇聞異事,法師們炫耀自己如何驅使加卡比那為自己服務的故事就包括在內。

倘若可以操控惡魔,還怕什麼阿斯托比拉和五指議會!

想到這,本老爺突出的下巴上勾起難看的微笑。他抑制不住興奮之情,索性又拿起瓶子細細打量。他仿佛能聽見瓶子發出低沉的呼喚聲,聲音猶如根根琴弦,奏出一曲控制惡魔替自己賺錢的快活日子。

不過,安全第一。

本·弗雷德之所以能夠在殺手這一特殊行業里成為專家,還能讓自己的生意蒸蒸日上,靠的正是每次行動前,務必確保所有準備工作都盡善盡美。

於是,讀完信的那一刻起,本老爺便開始行動了。

首先本老爺推掉一個月內所有的工作,那些已經付了全款定金的客戶,他專程登門拜訪。取得對方諒解後,或是改期,或是由本·弗雷德出面,為客戶聯絡其他業內風雲人物。

現在他可以騰出時間認真對付這只瓶子了。

本老爺用了三天時間認真確認喬·希頓信中所說的史料真偽。喬裝打扮是他的拿手好戲,騙過阿斯托比拉主島圖書館的警衛簡直信手拈來。他在浩瀚如煙的魔法書籍里印證了喬·希頓的推測,長頸瓶上的封印確實是對抗惡魔的一種高級法術。

一回到家,本老爺顧不得休息,整整兩天他蹲在閣樓地板上畫出兩個完美無瑕的符文。大的用來束縛惡魔,位於房間角落里的小符文則是保護自己的性命。

書寫符文的准備工作本老爺同樣沒少費工夫。阿斯托比拉圖書館里查到的線索,把他引向某個侏儒為養子建的私人地下藏書館。在那里,看門賣票的矮冬瓜告訴本·弗雷德運氣有多好,因為少爺暑假不回家,所以目前私人藏書館仍舊對外開放。進門需要買票,查閱和抄寫資料同樣花了許多錢,本·弗雷德相信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隨後不眠不休的准備了七天後,此時專門替人排憂解難的本·弗雷德正信心滿滿站在長頸瓶前。他的腦海里一遍遍預演著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所有事,詳細檢查各個環節是否還有遺漏。

根據《教你從惡魔眼皮底下溜走》一書所講,召喚大惡魔加卡比那的現場不能見到日光。本老爺走到桌子前面,擺弄起烏黑發硬的窗簾,這窗簾自打他殺了原屋主一家住下來後再沒換過。他用錘子檢查圖釘是否牢固,以防正義之光溜進來壞了好事。本·福雷對提供完美藏身之所的荒宅鬼屋頗為滿意,除了埋在後院的幽靈每逢月圓之夜爬上樹梢哭訴外,這棟陰森古宅算得上完美的避風港灣。

接下來還有更多事情需要嚴防死守,比如絕對不能讓惡魔知道自己的真名實姓。

本老爺快步走回桌邊,把信紙壓在金屬筆筒下,又細心的將衣裝鏡翻轉,讓它無法反射架子側面的毒藥清單。他記得《惡魔折磨凡子一百零八種方法》里聲情並茂描述了加卡比那如何利用種種漏洞,反噬那些意圖操控他的法師。對惡魔而言,召喚者的名字是咒,是成立契約的一部分。因此確保自己能在同惡魔的角力中全身而脫之前,切勿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本名,否則當場斃命算是召喚者最幸福的結局。書中例舉了幾位倒霉蛋的事例,告訴看過這本書,且立志於召喚出惡魔的法師: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惡魔們仍會尋著蛛絲馬跡找到召喚者,把他們的靈與肉永遠禁錮在噩夢島之上。

本·福雷德抱著瓶子,仿佛懷抱嬰兒般謹慎。他手指顫抖,用刻刀別斷瓶口的封印,隨後再次把長頸瓶規規矩矩放在符文陣正中。他快走幾步,縮進屋角前稍小些的符文陣里。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快要到來了!

本老爺自覺准備十分完美,他在內心的小本子里打上一連串對勾。眼下只需要注意,召喚惡魔的咒語千萬不能唸錯。

當咒語的最後一個字符脫口而出後,本老爺後悔了。

他應該為自己准備一杯潤喉的清水。

整整一個小時的唸誦讓人口乾舌燥、精疲力竭。令人絕望的嘶啞聲中,他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沒有唸錯哪怕半個字符,連斷句都無懈可擊,堪稱咒語唸誦的範本。熟練背誦解除封印和召喚惡魔的咒語,額外花了他兩天時間,其中光是糾正發音本·福雷德就練了整整一天。具有魔力的小舌音和大舌音是那樣完美,連本老爺自己聽了都激動的渾身顫抖。

很快對面的符文有了回應。地面上劃出的白色線條里透出沁人心脾的暖光,空氣里傳來魔法特有的燒灼味道,隱約間還傳出陣陣薄荷橘香。

抵禦惡魔的法術開始發揮作用了,以長頸瓶為中心,半圓形的罩子略微扭曲著光線,緩慢向外擴張,直到停在符文邊緣。魔法的力量颳走地板縫隙里的灰塵,把它們堆在防護屏障外,形成標準的圓形。橘色暖光騰空而起,它們推起波瀾,畫好的符文浮在地板上,層層套圈的花紋和文字以各自的節奏轉動著。能量在字符與線條間跳躍,魔法仿佛化身為嚴厲的老師,正逐字逐句檢查凡子摘錄的高級防護魔法是否有紕漏。

憑空傳來一聲風鈴脆音,表示本老爺精心構築的符文陣通過了校驗。

他時刻謹記「安全第一」的信條,在繪制符文後沒有忘記在外圈寫下鑒定法術。這是本·福雷德花費數天時間行走在無人峽谷的收獲,對這段經歷他拒絕回憶,並鎖死了有關這段記憶的抽屜。在那里,他抄下了幾乎整本《嚴防死守!對惡魔的二十二條戒規》,其中無數血淚故事教會了本老爺鑒定防護符文的重要性。

橘色的魔法異光緩緩退去,寥寥幾盞燭火把閣樓渲染成張開黑洞巨口的怪獸,它的口中銜著的長頸瓶,此刻看起來格外恐怖。藤壺仿佛無數雙眼睛,大小不一的口器似乎活了過來,轉動著尋找喚醒瓶中之物的罪魁禍首。

本·福雷德的手掌滲出涔涔汗水,緊張的氣氛讓他產生幻聽,那些死掉的藤壺轉動著,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摩擦聲。

十幾秒過去了。

他低頭看著地上用來計時的懷表,空氣里填滿寂靜,靜得讓人惴惴不安。秒針每跳過一格,本·福雷德的心髒便跟著沉重的下墜一次,他甚至懷疑自己把懷表秒針錯看成了時針。時間漫長且難熬,逼得人呼吸粗重起來,眼睛死死咬住對面孤獨的長頸瓶。

長滿藤壺的瓶子我行我素,拒絕回應法師和符文的召喚,唯一的變化僅僅是塞子上碎裂的封印在法術激盪的作用下化作塵土。瓶塞無聲的落在地板上,彈跳幾下自顧滾出符文陣。在軟木塞跨過界線的瞬間,魔法的力量把它利落的切成兩截。

符文的防禦功能有作用,本·福雷德暗自為自己如此優秀而喝彩。他微笑著抿起嘴,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黑暗的閣樓里此刻靜得出奇,甚至能聽見陽光敲打窗簾的關切聲音。

本·福雷德蹲在構築起的保命符文里,腦海中不斷閃過設計好的種種對策,只待惡魔從瓶子里冒出來,他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只需要惡魔現身……

可萬一是個空瓶子呢?

秒針劃過漫長的里程格,事情似乎沒有向著本老爺預想的方向發展。他緊張地胡思亂想起來,或許瓶子因為年代久遠,封印法術早已失效;或許有人先他一步釋放了惡魔;或許這只是某位大法師的惡作劇;或許喬·希頓正是這場惡作劇的始作俑者;或許……

理應封印惡魔的長頸瓶靜靜聳立在對面的大符文陣中央,什麼都沒有發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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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