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受委屈時,總想起童年的味道

在外漂泊受委屈時,總想起童年的味道

沒有比吃更幸福的事了。

@文| 大寒

人的飲食習慣大概成型於童年時代,一如鹹甜豆腐腦之爭,一切違背了味覺固有記憶的味道都屬「歪魔邪道」,就像我對豆腐腦的記憶是胡辣湯下面那一碗底的潔白滑嫩。

我生於皖北與河南相接的小地方,比起徽菜中著名的臭鱖魚、毛豆腐之類,山東的煎餅、河南的胡辣湯其實更親切一些。

老家處在不南不北的尷尬地界,既無山清育奇珍,也無水秀養玉食,說起風味特色實在乏善可陳,但是在外漂泊受些委屈時,人還是難免勾起童年的味覺記憶。

童年的街頭小食

鄉下人大多不喜歡在外吃飯,能自給自足是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我小時候關於一日三餐的記憶不過饅頭稀飯和面條,一年到頭葷腥也沾不了幾次。

那時總以不吃飯來對抗一成不變的三餐,父母則總以為我挑食而生氣。現在摸着自己溜圓的小肚子,我深為那時的自己感到委屈。

正是因為這千篇一律的家里飯,偶爾吃到的街頭小食記憶才格外深刻。小學五年級我轉去了鎮上讀書,騎自行車單程需半個小時,來回奔波了半年,母親決定讓我在鎮上解決午飯。

在外漂泊受委屈時,總想起童年的味道

那時學校沒有食堂,每到中午我就同大家們去不遠的街中心吃小攤。母親一直管我管得很嚴,我又是個怯懦的性子,每天吃了什麼,花了多少錢必須匯報得清清楚楚。

有時守着一樣能吃上一個月不換,十字路口那家賣鹵面的小攤應該是最常光顧的,五毛錢一碗,賣面的大姐抓起一把面條抖三抖,擱到碗里遞過來。

在外漂泊受委屈時,總想起童年的味道

面條是蒸面,不知用什麼調料熏成醬黃色,混着少量豆芽芹菜,還有調味用的蔥姜。面的表面油潤,比炒麵清爽些,吃起來柔軟彈滑,兼顧了美味、廉價、大碗,實在是小學生的福音。

只有一個乾麵的通病——容易噎嗓子,老闆貼心准備了一大桶稀飯,需要自取,不收費。

記得最開始在街上吃午飯時,母親囑咐我去花園邊的小攤上吃一碗餛飩就好,一塊錢一碗。我不敢不從,第一天便攥着一塊錢點了碗餛飩,當時才得知已經漲價到一塊五了,我頓時大,急得要哭出來。

同村夥伴的母親在附近廠房上班,也在這吃午飯,替我墊上了五毛錢。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去這里吃飯。

到了夏天,熱騰騰的湯面就不受歡迎了,一家三口忙活的牛筋面攤在鹵面附近開張,老闆抓一把牛筋面丟進不銹鋼盆里,適量鹽、雞精等調料,蒜汁、醋汁必不可少,末了,再問上一句:「要不要辣?」

那時我還沒去過重慶,是個十分怕辣的人,所以這種時候都急忙擺擺手,不然老闆這迅雷不及掩耳的手速我就要排到下一個了。

彈牙的牛筋面,清爽的黃瓜絲,在老闆的筷下翻飛一陣後,就浸滿了滋味張揚的調料水,夏天來上一碗舒爽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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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回家時,我見那家仍然開着,還是原來的一家三口,不過在旁邊有了個小店面,便要了一碗麵打包。尚未到午飯時間,我耐心等他們擺好攤子,十年過去,主廚已經換成了大女兒。

回不去的食堂味道

升了初中以後,多數時候就在學校食堂吃了,學校門口也多了賣各種飯食的小攤。

初一、初二還沒有晚自習,午飯照常在學校解決,早飯偶爾也會在學校,晚飯還是家里雷打不動的饅頭稀飯。

最初吃得最多的是饃夾豆腐,我們那兒,饃就是饅頭,不是西安肉夾饃那種餅。

當時學校里饃夾豆腐的地位大概相當於成人世界里的請吃飯,比如想攛掇大家陪自己去做什麼事,會說上一句,「走嘛,晚上請你吃饃夾豆腐!」家境寬裕的同學到了飯點呼朋引伴,「走,一人請一個饃夾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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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講誠信,從不說改天,左右不過一個五毛錢的饃夾豆腐。這饃夾豆腐說來沒有什麼神奇之處,不過是一塊拳頭大小的方饅頭,掰開了塞進去一塊鹵水里泡得爛爛的豆腐乾。

我老家做鹵味的食材很有一手,好吃得總讓人覺得那黑黑的鹵水里放了什麼讓人上癮的東西。

我不善烹飪,猜不出鹵水是什麼配方,只知道鹵水里撈出的豆腐乾色澤醬黑,八角等香料醞釀出的五香味醇厚濃香。

那時一個饃夾豆腐一杯八寶粥可以解決一頓早飯或晚飯,雖然三兩口就能解決掉的饃實在沒什麼飽腹感,但是當時如我家境一般的孩子竟以勤儉節約攀比成風,絕不肯多吃一個。

現在想來,如果我當時每頓多吃一個饃夾豆腐,說不定能再長高5厘米。

與饃夾豆腐一同出售的還有饃夾豆腐皮,但與豆腐相比生意實在慘淡,大概是豆腐乾外皮柔韌內里軟爛的口感更招人喜歡。

後來食堂師傅創新出了饃夾辣椒,我們那兒菜攤上常見不辣的青椒,切成塊,裹上麵粉炸至焦黃,或許先前還用調料醃過。

以剛炸出鍋的青椒緊緊實實夾入饃中最佳,所以我們常常在下早讀後飛奔到食堂搶占前位。

在班級里,坐在一個離食堂最近的位置就顯得尤為重要。那時候從沒有什麼排隊的概念,我這樣內向的人能擠進去拿到想要的食物是很不容易的,歷盡艱險握在手里的雪白饅頭宛如勝利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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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下去,饅頭的勁道香甜,青椒的酥脆清爽,全都熱騰騰地擠進口腔,讓人不禁兩只手將餘下的饅頭緊緊捏住,決不讓炸得焦黃的青椒溜走一塊。

怪的是,自從初中畢業後我便再沒有吃到過饃夾豆腐和辣椒了,在市里讀高中時倒是聽說另一所高中的饃夾豆腐遠近聞名,常常有外校學生跑去「批發」。可惜我當時連校門都很少出,更別提為了一個饃夾豆腐跑去不知道在哪兒的另一個學校了。

我弟弟如今正在我曾經的初中讀書,時常聽他吐槽食堂飯菜難以下咽,想是大師傅已經換了不知多少人,我時時想念的味道也已經不在了。

味覺深處的記憶

當然,還是有一些味道一如從前,比如早點攤子似乎一直沒有什麼變化,路口白色木板車上裝着的胡辣湯,喇叭里吆喝着熟悉的「辣湯豆腐腦」,後面隨意擺上幾張低矮的白色桌凳,上班的、上學的都侷促地窩在當街的一角,在熱氣騰騰中排解掉早起的脾氣。

胡辣湯攤總不是單獨存在的,以此為據點,周圍總會依附着各類面點小攤,車頂有鐵棚的移動油條車,標配是兩個人,一人和面,一人持長筷在車尾的油鍋里飛快翻動。

在外漂泊受委屈時,總想起童年的味道

若有客人過來,翻炸的人就撈盡鍋里的油條,騰出手來捻起一個塑料袋一邊掛在晾油條的鐵網鈎上,一邊用手拉住,麻利地撿夠數量遞給來人。

胡辣湯的攤子一般不會同時出現兩個,但是油條的攤子就不一樣了,如果不是常客,想要判斷哪家油條更好吃,只需看看晾油條的鐵架上餘量還多不多。

油條講究個現炸現吃,吃的就是這個酥脆的熱乎勁,涼了的油條軟塌塌且油膩,只適合泡進白粥里。

炸得好吃的那家油條,還沒出鍋就已經被旁邊的客人預定好了,直到收攤都難有剩餘,若是那架上碼得滿滿當當,買回去絕對不受待見。

除此之外,還有燙面炸的糖糕,圓圓扁扁,外皮炸得焦黃酥脆,內里卻很軟糯,一口下去化成流體的白糖順嘴流下來,滴到衣服上黏黏膩膩,能膈應一整天。

還有我特別愛吃的菜餃,韭菜細粉粗粗剁了作餡,麵皮極薄,入鍋迅速變得黃澄澄,撈出來還能透過薄脆的外皮看到里面青綠的韭菜。另外還有燒餅、包子、煎包、撒湯之類,不一而足。

在外漂泊受委屈時,總想起童年的味道

老家這樣四六不靠的地方,飲食文化無甚特色可言,所以我也從不向人「安利」,但它在我的味覺記憶中卻是最深最重的。

在外求學工作,每每感到孤獨難挨時,總想立馬飛奔回去狠狠吃上一頓,直吃到身上流淌的都是最初的味蕾記憶。所謂鄉愁,大抵如此。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美食大搜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