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談】我想再到東京地下室吃一蘭拉麵

疫情未走,日本去不成,可我的嘴卻饞了。

人都說中國人去日本,怎能不吃一蘭拉麵。我本是興致寥寥,耐不住妻子孩子慫恿,便趁疫情爆發前一刻的日本之旅,見識了一番傳說中的一蘭拉麵。

【白夜談】我想再到東京地下室吃一蘭拉麵

本以為日本人有匠人精神,即便如此知名的飯館也該是獨一家,到了海島上方知和大陸無異,也是分店開得全國都是。這倒也方便了我們,找家最近的分店直奔而去。

【白夜談】我想再到東京地下室吃一蘭拉麵

大概是信念堅定,日本街頭的招牌雖眼花繚亂,遠遠地也能一眼瞧見一蘭的招牌,還有長長的人龍。心下不由贊嘆,素聞日本人愛排隊,果然名不虛傳。入鄉隨俗,我也做個文明排隊的假日本人吧。

當我埋入隊伍的那一刻,便不知從哪冒出微妙的感覺,欲向妻子訴說,卻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或許是因為鮮亮的招牌下,人龍去往的卻是向下的階梯,原來大名鼎鼎的一蘭拉麵,竟是坐落在地下室的深巷香酒。

日本的樓道狹小逼仄,兩個人並排走是定然動不了的。排隊的人很自然側著身挨著牆,仿佛老食客似的,自如地和前後同伴交談,我竟也能迅速地融入他們,聽著蜿蜒的隊伍在樓道里嗡嗡地發聲。氣氛有些異樣,隊伍中聽到的全是南腔北調——中國的方言,尤以上海話最多。內容多是對樓道的吐槽和對拉麵的憧憬。

一聲標準的台灣國語劃過長長的隊伍,和林志玲的聲音一樣嗲,人龍後露出瘦小的女服務生,向排隊的人群分發只有中文的菜單,動作利索回答簡練,顯然是身經百戰見的多了。中國人服務員,中國人食客,中國字菜單,日本式的中國食物,拼接在東京的地下室,我覺得這就很「日本」。

【白夜談】我想再到東京地下室吃一蘭拉麵

點餐也很日本。台灣小妹麻利地在泛舊的點餐機上戳戳,塞進紙幣吐出一堆鋼鏰兒和一張小紙片,讓我這個被掃碼點餐寵壞的鄉巴佬怪不好意思的。這里沒有中國常見的多人餐桌,一家人隨即被打散在昏暗狹小的屋子里,我眼里除了一張張弓著的後背就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待我也弓著背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小紙片就是我和這拉麵館唯一的交流渠道。

面前是一肘也放不下的木台,還有一個將將塞得下半張臉的窗洞。簾子掀開,我的紙片遞了進去,簾子關上。片刻後,簾子掀開,我的拉麵遞了出來,簾子關上。那種微妙的感覺從未消失,在這一刻更強烈了。我決定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做兩件事,分析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以及好好享用我的拉麵。

面很好吃,不單是味道對了,更在於感覺到位了。我偷偷瞄了兩旁弓著背的食客,和我一樣的滿足感,和我一樣微妙的表情。可直到把碗底喝得一滴不剩,我也沒想明白這事。這不是源自預期的落空,我本就沒什麼預期。也不是源自狹小的地下室,日本的很多餐館都這樣。更不是源自漫長的等待和短暫的用餐,喜茶早就把我這部分的稜角磨平了。這疑惑可愁死我了。

餐罷方與家人重聚,兒子很興奮,飽飽地吃了近成人的份量。我笑譏他變成了小豬玀,他反擊道,你們都是大豬玀。

我登時悟了。應是極短的時間里閃現過許多記憶的畫面,親戚的農舍、《千與千尋》里的父母、光明乳業的大型奶牛場、一蘭拉麵里弓著的背、只能塞下半張臉的窗洞……我全懂了。那一晚,我心滿意足地睡了一個飽覺。

一年多過去了,還是出不了國,可我仍對一蘭拉麵念念不忘。我試過同名的方便麵,味道幾乎是一樣的,但感覺肯定是不對的。我十分想再到東京的地下室吃一次一蘭拉麵。

【白夜談】我想再到東京地下室吃一蘭拉麵

我的老相識長鼻君是矯情了點,但原本每年至少去兩次日本的我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這種切膚之痛。僅僅是為了不再失去到日本吃麵的幸福,我們就應該心懷怵惕地努力再別讓這種災難降臨人間。

 —— CaesarZX

來源:遊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