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對家園的追溯,某種意義上闡釋了一種靈魂深處的渴望,一種前往某處的欲望,這個地方並非我們目前的身處之地,甚至我們也從未到訪那里。它或許暗示着一種空間上的偏移,一種與超越瑣碎日常的世界建立聯系的渴求。

於作家而言,家園更是一種語言。在這語言里,作家們用文學建構起人類的精神家園,留存着語言、記憶、思想。與本屆上海書展國際文學周的「家園」主題相呼應,我們策劃了一期專題,約請了七位中青年作家,解讀他們的家園與心靈棲息地。

今天要介紹的是廣西的實力派小說家李約熱和他的新作《人間消息》。封面上有幾個不太引人注目的小字:「野馬鎮傷心故事集」,桂西北的鄉野荒僻之地,發生過許多不為外人知的無常聚散,悲歡離合。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野馬鎮的消息有跡可循

李約熱

與你無關的人,他們正經歷的幸福、病痛、衰敗,讓你產生無限的聯系。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評論家郜元寶曾在以《「野馬鎮」消息》為題的文章中歷數李約熱的寫作簡歷:「歷任家鄉廣西都安縣拉仁鄉市場管理員(一度借調從事計劃生育工作)、縣廣播電視局編輯、縣文聯創作員、《廣西文學》編輯部編輯。1988年開始在報刊發表短文,三十多歲孤身北上,四年京漂生活讓他積累了北京文化界尤其是影視出版方面不少感性知識。『新世紀』初返回廣西,潛心寫作,僅2003年1—9月就完成了七部中短篇小說,其中《戈達爾活在我們中間》和次年創作的《塗滿油漆的村莊》兩部中篇開始令文壇矚目這位厚積薄發的慢熱型作家。」

他認為,「灰暗,淒清,正是李約熱小說特有的基調,而他的小說背景多是桂西北一個叫『野馬鎮』的鄉野荒僻之地,所以灰暗、淒清的基調之上往往又蒙上一層奇詭怪異的色彩。」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人間消息》

李約熱/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9年5月版

在李約熱新近出版的中短篇小說集《人間消息》的封面上,印着一行不怎麼引人注目的小字:野馬鎮傷心故事集。

這部作品集收入了他近五年來創作的九篇中短篇小說,照例以野馬鎮為背景。既然傷心,那必然不是能寫得如喜劇般輕快。而這種傷心,又因為有了野馬鎮作為前綴,也不再是輕描淡寫、習以為常的那種傷心了。

野馬鎮是個什麼樣的鎮子?李約熱細細描述這個荒僻的村莊——「野馬鎮是全市最偏遠的鄉鎮,據說這里最早的居民,是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掉隊的傷兵。」「有月亮的晚上,野馬鎮的男人女人就聚集在鎮上的大榕樹下面,唱露骨的情歌,好像在野馬鎮,你不縱情歌唱,你就不算野馬鎮的人。」在習慣城市生活的人看來,「這里生活條件不好,經常停電,也沒有自來水,更沒有像樣的廁所。」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野馬鎮診所」

各種來自「人間」的消息,被他以怪誕幽默的方式進行了呈現。中篇《龜齡老人邱一聲》寫了長壽老人70歲喪子之後失憶的故事,一老一少「密室」里的交往,引出關於記憶、死亡、愛與孤獨的命題;短篇《情種阿廖沙》通過一場不倫之戀,講述野馬鎮獨特的風俗志;還有宛若仙境的村莊,綠樹掩映,煙雨繚繞,但探其究竟,「這個村莊的每一家每一戶,所有的苦難都自己消化。每個苦難都有來路和歸途,像雨融於土地。」……傷心故事里寫出了各種人性與命運苦苦糾纏,也寫出了「野馬鎮人堅韌的生,勇敢的死,決絕的恨,熱烈的愛,和重壓之下寧折不彎的生命力」。

評論家謝有順評論《人間消息》:「在一個生活的橫斷面,作家可能截取的就是幾個場景,不以所謂的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取勝,也不以人物眾多取勝,更不以人物經歷的時間跨度及命運感取勝,完全來自作家對生活的那種獨特的觀察、截取,包括一刀切下去切在哪個位置,讓我們看到這一個橫斷面里面有怎樣的一種人物,有怎樣的一種精神,其實這是非常難的。」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2018年,李約熱下到三合村扶貧,這是村委樓前的布馬屯。

消息從人間來,且有跡可循,包括紙上的「野馬鎮」。李約熱早年的第一份工作在廣西的一個鄉鎮上,鎮上有條野馬河,雖然有個狂野奔放的名字,但現實中卻流淌得柔弱,因了地處邊緣,也發生過一些震撼且魔幻的故事,於是,「野馬鎮」便成了李約熱的「紙上家園」。

李約熱曾經有過一段迷戀紀錄片的日子——他曾無數次被那些真實的面容打動。那些片段式的,並不完整的故事,更接近生活的真。「紀錄片給我提供的,其實就是未被編輯的生活。什麼是『未被編輯的生活』,就是你往人堆里站,那些匆忙的人、閒適的人、憤怒的人、怯懦的人、憂傷的人、冷漠的人,那些……與你無關的人,他們正經歷的幸福、病痛、衰敗,讓你產生無限的聯想。」「未被編輯」四個字,幾乎就是他書寫的基調。在《人間消息》中,我們同樣看到了這些「未被編輯的生活」沉澱後的故事。

《人間消息》中的小說多脫胎於現實。第一篇《村莊、紹永和我》,就是根據他被派到鄉下扶貧當書記時的生活經驗而來。《幸運的武松》與他的童年經歷相關,《你要長壽,你要還錢》同樣取材於現實生活,帶有傳奇色彩的《情種阿廖沙》的原型故事,比作品中的描寫更加慘烈。李約熱認為自己是一個經驗主義者,「不是那種想象力飛起來的作家。我在生活里面體驗到的點點滴滴、方方面面,需要經過一段時間來沉澱,再出現在我的小說中」。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下鄉的日子。

下鄉扶貧的經歷,更讓他接觸到真實的鄉村生活。城市鄉村不停地切換,他既看到城市抽刀斷水,也看到鄉村肝腸寸斷。「這不是作家去體驗生活,而是要入戶去幹活的,干什麼活呢?比如說有農家養豬,按政策,一頭豬補貼300塊,我們就要去拍他們家的豬和牛,回來統計。如果誰家有輟學兒童,要負責把孩子找回來上學。」

「有一次,村里的一個老人給我打電話,說他家沒有米了,讓我趕緊過去,我就去超市買了袋米去他家。村幹部阻止我說,這個老人家里種了水稻的,不可能沒有米吃。我其實也知道。這個人很苦,女兒前兩年死了,兩個孫子在他那里住,但他和女婿的關系非常緊張,以前全靠女兒調和,女兒走了之後,女婿一年到頭在外打工,也不管兩個孩子。他不一定真的沒有米吃,但或許是想通過這種方法和我交流,從中獲得安慰,獲得跟人交流的快樂。」他說。

李約熱 桂西北的野馬鎮,有着人間所有關於悲歡離合的消息

通往三合村村委的路上。

「這樣的事無處不在。」李約熱說。而所有這些瑣碎的、真實的、合乎想象和超乎想象的各種生活經驗,生老病死、愛恨情仇,經過發酵和重組,變成了,或終將變成他筆下野馬鎮中的一則消息。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文化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