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蒂克消亡史》 魔都往事

【引子】

「這些人沒有正常人的情感,他們不喜歡現在的這些。高樓啊,秩序啊,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他們都不喜歡,或者是由其他什麼目的,毀掉上海也不可惜」——《羅曼蒂克消亡史》

《羅曼蒂克消亡史》上映伊始就面臨諸多爭議,其中絕大部分詬病的聲音來源於劇情的碎片化和敘事的多時間線,讓部分觀眾有點摸不着頭腦的感覺。

這部電影本人觀看後,覺得整體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角色通過演員獨到的表演也體現了角色背後所承載的意義,應景音樂的交替出現讓人心情隨之起伏跌宕。

簡單的說,這是一部用心在講故事的電影,雖然不能說是一部成功的商業片,但是肯定是一部越品越有味道的電影。下面咱們就從故事、人物、拍攝手法結合歷史和時代的角度來來解析一下這部越品越有味道的「羅曼蒂克」。

註:鑒於,這部電影人物大部分都有歷史原型,這里為了方便大家理解劇情,這里我列出一張歷史人物對應表,大家只要了解一下這些人物生平自然就對這部電影劇情瞭然於胸。

陸先生(葛優)——杜月笙

老闆(倪大紅)——黃金榮

張二哥(馬曉偉)——張瀟林

戴先生(未出現)——戴笠

吳小姐(袁泉)——蝴蝶

壹:長衫

「七歲那年剩下見了幅年畫,一年輕人滿頭大汗拎把傘去煤礦。覺得奇怪,這麼熱的天長途跋涉幹嘛不光膀子?就不,就穿大褂子雄赳赳站牆上。後來知道這玩意兒叫「長衫」。它才霸道哪,甭管多熱都得穿着,這是「范兒」,這是身份。穿上它,相當於懷揣西太平洋大學畢業證,你邊喝咖啡邊吃大蒜沒人敢嘲笑你」——《印刻文學雜誌》

《羅曼蒂克消亡史》 魔都往事

縱觀全篇其實故事主要是以陸先生這個人物為核心向外部「輻射」逐步推動劇情的。作為幫派大佬的陸、張、老闆以及身邊的人物表面上都很儒雅,很講「道理」,說話也慢條斯理,其外在標志性服裝就是「長衫」。

大家都讀過魯迅的小說《孔乙己》,里面對主人公孔乙己描述的點睛之筆就是「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哪怕作者魯迅本人在我們所有的照片中,大多時候穿的也是長衫,說明長衫代表着一種地位、文化,簡而言之就是知識分子的標志。

那麼問題來了,陸和身邊的人物都是黑社會,尤其是陸,基本上沒上過學,他們這樣「附庸風雅」難道是「裝」麼。我們從後面陸在所有場合哪怕很私人場所對衣着的講究,可以看出來,陸是真心看中這身外衣,因為他想「洗白」,想讓社會認可他。

《羅曼蒂克消亡史》 魔都往事

電影開頭渡部離開茶樓交代一句話「別在我這里做,搞髒了就不好了」,陸後來在麻將桌上回應他「沒在這里做」其實這個在歷史上是有「原型」的:1927年4月,杜月笙投靠蔣介石,誘捕當時上海總工會委員長汪壽華,當時有人准備直接在杜月笙家里「做「掉汪,杜月笙大聲呵斥」不要做在家里,否則以後客人就不敢上門了「。

可見陸對自己名聲的愛護,他和小六(章子怡)說」我要照顧的人很多沒法隨心所欲「以及」真不把我們當流氓啊?(換言之,平常的行為已經儒雅到完全不像一個幫派大佬)說明陸其實努力留給外界一個儒雅的形象。

電影通過對陸行為方式的描寫反映出當時上海幫派的一個特點:它不同於中國其它地方的黑幫,只知道巧取豪奪、仗勢欺人,而是儼然成為了一個社會矛盾調節的民間自治組織。(杜月笙於1933年成立了」恆社「)

電影安排的種種細節:陸調解工人罷工、吳小姐通過王媽聯系上陸,陸又通過戴笠把吳小姐丈夫事情解決;日本人跟陸談合作、後來殺陸的種種糾結讓人看出這股力量儼然是一個「第二政府」。

而片尾陸看到自己家門上國民政府的封條,黯然離開上海前往香港,則透露出政府對它的忌憚和排擠也很符合歷史的真實,畢竟一山不能容二虎,屬於陸的那個任俠好義的羅曼蒂克式的江湖時代隨之消亡。

貳:潛伏

本片角色中最為出彩的人物當屬扮演日本臥底渡部的淺野忠信。而導演其實已經通過幾番暗喻揭示了這個「藏的很深」的「特高課」:第一個細節是片頭的字幕,渡部為了融入上海本土市井文化所做出的種種努力;

《羅曼蒂克消亡史》 魔都往事

第二個就是每次鏡頭落在渡部自己開的餐館時候,儼然一個「國中之國」日本氣息濃重的讓人懷疑這個場景象在日本本土取的,而渡部每次夜深人靜時候做料理、餵貓,換下長衫換上和服時候的光影、配樂都讓人有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

第三個就是渡部三次跟妻兒道別時候的不同細節表情,特別是最後一次看着妻子那種復雜的眼神貌似內心在做出一種艱難的抉擇。

誠然,聯系渡部在後來囚禁小六(章子怡)當性奴的種種變態行為,着實是一個變態。他的行為其實揭示了一種長期潛伏所帶來的精神分裂所帶來的情感釋放。

一方面他是一個愛國的幫派大佬的妹夫,所以他說出「我是上海人,日本人來了,我要跟他們拚命,保衛上海」;

另一方面,他的本質是日本軍國主義的一顆「棋子」,所以當日本人詢問要不要殺陸時候,他果斷的同意了;

同時,還有一方面,他也是一位父親,在做出抉擇的最後一刻,他還是顧及了兩個孩子以後的生活,放過了陸。

渡部其實是一個表面融入中國,但是靈魂依舊在日本的軍國主義分子,他在中國生活、娶妻生子,心理上卻承受着如同王媽那句話」就好像是演戲「的煎熬,而無論一個人在如何敗壞內心最本質的情感也會流露。

1944年當日軍步步敗退時候,渡部想到的不是大東亞共榮、天皇陛下之類的口號,而是希望戰爭結束的願望和帶兒子回橫濱的情感,這才是他的本真。

正如影片中,通過美國人的口說出的那句話「這窮黃皮猴子真愚蠢,無法理解,前一天還在搞玉碎沖鋒,第二天就投降了「其實正是渡部信念崩潰後的真實寫照,同時也是那個時代日本軍人的真實寫照。

渡部是一個可恨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同時他也是二戰中日本無數普通軍人的縮影,作為軍人,從小接受」皇國「教育所樹立的理想隨着日本戰敗破滅了;作為父親,兒子被殺,自己隨後被殺,共享天倫的願望也破滅了,他心中的羅曼蒂克也隨之消亡。

叄:紅顏

影片中章子怡飾演的小六有一部分參考了京劇名伶露蘭春,小六在整個故事中,前半段儼然一個籠子里的金絲雀,縱然吃喝不愁、榮華富貴,但是失去了自由,所謂物極必反小六一個勁的跟男人鬼混,當花痴,其實內心是一種欲望的釋放。

《羅曼蒂克消亡史》 魔都往事

而且還不假思索的讓陸跟他一起走,至於兩者有沒有曖昧,我的看法是小六有這個想法,但是陸鑒於自己的位置,特別是其珍視的「名譽」一再與其保持距離,在老闆(倪大紅)和小六(章子怡)之間充當了一個安全閥的作用。

有人說陸摻和人家家務事是不是顯得多管閒事了點?其實這反映了當時歷史真實:黃金榮為了露蘭春跟原配離婚(所以電影中陸說,老闆為了你才離得婚),後來又因為露蘭春和浙江督軍鬧了矛盾,險些被殺,是杜月笙從中周旋救了黃金榮,從此黃金榮就失去了往日威風,杜月笙時代開始了。

電影的後半段,小六被渡部囚禁當成性奴時候,和之前嫵媚動人的表情驟然反差,表情暗淡無光,整天沉浸於「食色性也」,昔日的欲望轉變成今朝的毀滅,應了那句話「天讓誰滅亡先讓誰瘋狂」,小六是那個時代無數紙醉金迷上層人士的縮影,他們的羅曼蒂克是隨心所欲,不考慮他人,也不考慮影響。

但是時代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隨着國破,他們的那個家也必定「亡」,她們的羅曼蒂克如同一顆流星閃過時候無盡燦爛,過後則連影子都沒留下。

肆:浮世繪

《羅曼蒂克消亡史》中的角色設置及演員表演值得讓我們鼓掌,各個演員表演的頗為可圈可點。

閆妮飾演的步入中年的王媽談起家常理短言語囉嗦但是做事心細,通過他對杜淳飾演的車夫殺手交代,可見其通曉人情世故(歷史上王媽的原型杜月笙的管家萬墨林,推薦的殺手林懷部殺了張嘯林)閆妮的表演不溫不火,端莊得體之餘也頗顯老辣;

杜淳飾演的車夫殺手,全片沒有幾句台詞,或許是謹記王媽的教誨一直只做不說,低調的讓人可怕,而他內心並非沒有情感,當杜月笙准備收拾日本人為王媽報仇時候,他立馬說「我來做」,杜淳冷峻的外表,冷酷目光為這個角色增色不少;

阿嬌飾演的老五,讓人另眼相看,既演出了長期被陸冷落的孤獨、哀怨,也演出了對陸的始終如一赴湯蹈火的真心,特別是當接到陸要她協助車夫刺殺張的指示時,阿嬌把接電話時候的喜悅,到接到指示後的心中焦慮不安演繹的惟妙惟肖,一直到火車站不忘記梳妝打扮都表達了一個弱質女流對男人的愛同時也是怨,演的好;

而單獨故事中設置的幫派小弟和霍思燕扮演的妓女則體現了當時底層小市民從白紙到染缸的過程,使得故事覆蓋面更廣,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導演程耳要雕刻出那個時代的社會全景的野心。

故事隨着明暗燈光逐步推進,俯視鏡頭的使用從另一方面襯托出人物在時代洪流中的渺小和無奈,陸家滅門和渡部兒子的場景血腥、死亡,但是配合着柔美如詩般的音樂,彰顯了暴力美學之感,故事帶給我們感悟,而光影樂則帶給我們震撼。

後記: 背影

歷史是一面鏡子,它照亮着我們未來前行的道路,文化則是一雙眼睛,讓我們在前行的道路上發現世間真、善、美,同時也分辨出世間的假、惡、丑。上海是中國近代史的縮影。

《羅曼蒂克消亡史》 魔都往事

電影《羅曼蒂克消亡史》的故事發生在上海,它是一面背影,背影形成過程中悄無聲息的出現了社會各階層的欲望、追求、揪扯、毀滅,這些都曾經在歷史波瀾進程中發生過,但是隨着太陽的升起,背影也終將化作塵埃,那個時代也隨之遠去。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