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大家印象中的房車旅行是什麼樣的?

是不是像美好浪漫的影視劇里那樣,有着復古的美麗外觀,比如這樣: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或是可以隨時變身為咖啡館,和朋友小酌怡情: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 本報記者 攝

而在歐美文學中,典型的房車旅行指向的是個體擁抱自然尋求自由,他們就像另外一種形象的「麥田里的守望者」,不是去更大的城市游盪,而是遠離城市,去更原生態的大自然尋找「家園感」。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 《麥田里的守望者》封面之一

有一部電影讓小編印象很深,這部叫《荒野生存》的影片根據一位年輕的理想主義者真實事件改編,主人公從名校畢業,卻選擇了另一種人生,獨自回歸自然,成為真正的流浪者。里面有一段台詞打動了無數觀眾: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我知道,活着是多麼的重要,

不必真的很強壯,卻要覺得自己強壯,

哪怕只有一次,也要去證明自己,

哪怕只有一次,也要最原生態中去發現自我,

獨自一人面對冰冷的石頭,

只靠你的雙手和大腦。

今天的「房車族」是否繼承了這種反思人類與自然關系的情懷?還是有了根本性的變化?

下面推薦的這本新作或許能解答這個疑惑。

在21世紀的美國,有這樣一群人,他們迫於經濟、住房、社會福利的壓力,開着各式各樣的改裝房車,開始了在路上的生活……這本書的作者在幾乎橫跨北美大陸的跋涉途中,與來自各個行業的人們邂逅,在與他們的或短暫或漫長的相處中,作者不斷觀察、思考,對這一新興遊牧階層的出現和其背後深刻的社會經濟變化作了深入細致的探討。

最後,作者把這種生活形容是「無依之地」。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無依之地》

[美]傑西卡·布魯德/著

陳雅婷/譯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9年5月版

這是一個平和的地方。這個營地是車輪上的伊甸園,讓人得以自由地前往自己想去的緯度,追着溫和的天氣跑。它是一個港灣,讓所有成員通過將人生壓縮進最小空間使其變得清晰明了。它是一個附加了機動性的內部布置奇跡。

——埃爾文·布魯克斯·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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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在1月份的落日中,沿着10號州際公路往西行駛,你就會看到沙漠里出現一個奇怪的景象。圓頂岩山脈的腳下金光閃閃,仿佛山峰被一個巨大的倒影池所圍繞。開得更近些,那片閃耀的金光便碎成了一大片房車,擋風玻璃反射着最後一縷日光。這就是亞利桑那州的夸爾特賽特。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里,它都靜靜地坐落在此,僅是洛杉磯和鳳凰城之間一個擁有兩個卡車休息站的偏遠村落,氣溫高得嚇人,足以讓你產生幻覺。在夏季的高溫地獄中,它的居民不到4000人,來訪者比風滾草還少。但每當冬季來臨,天氣漸漸變得溫和舒適,成百上千的流浪者就會從美國各地和加拿大來到這里,把這座小鎮變成暫時性的大都市。它有個綽號叫「聚集地」。來到這里的人中,有些是酷愛休閒的避寒者——有着大把的養老金或是儲蓄撐過了2008年金融危機的幸運退休人員;有些則是竭力抓住社會契約那參差不齊的邊緣,竭力在這片土地上求生的人。他們的現狀可以從沿着主幹道排開的大量住所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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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車和卡車拖着各種各樣的庇護所來到這里,其中有閃閃發光的鋁制清風房車,有在貨箱上開了門和窗改造而來的房子,也有大小如一頂小帳篷的淚珠型拖車式房屋。你也許會見到一個串聯傳動軸平台上有着三角形屋頂窗和姜餅裝飾,或者一輛卡車拉着一條帆船改造而成的臨時公寓。這里還有很多退役的校車,有的顏色很黃,如二號鉛筆一般;有些則被噴上了自然風景或五顏六色的旋渦;有些被改造成了精美的家,里面有沙發和木質爐子;有些車則既是家也是店,比如巴士站冰激凌&咖啡——一輛塗成彩虹色的復古車,看起來就像是近代的肯·凱西所有;還有一家鐵匠工作室,車身有鐵砧標志和標語——「用鐵錘和雙手循環利用社會垃圾」。此外,還有客艙裝在載貨底座上的破舊皮卡車,有天線接收器的半拖車式房車,嚴重超載導致底盤都蹭上路面了的老爺車。有些車是完美的,鉻合金裝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有的則充斥着銹痕,喘着黑黑的廢氣。有些車上還寫着請求捐款的信息,有一輛旅行車的車頂上綁着一個空汽油罐,上面用油漆寫着「幫助我們家籌錢做生意吧」以及一個「請資助我」網站的募捐網址。一輛輕型露營車的後面則用工整的大寫字母寫着「流浪漢庇護所」和「上帝保佑」。這些字下面則寫着願望清單:「需要:汽油、現金、更大的房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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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光靠觀察他們的車子不一定能了解他們的整體經濟狀況。比如,露營場周邊的一些居所看起來像富裕的度假者們的遊艇。當我訪問亞馬遜員工們所在的房車停車場時,我曾疑惑,這些裝着天線接收器的靚麗沙灘艇在這兒干嗎?然後我知道了兩件事:第一,有些房車停車場也是某些高收入油田工人暫時的家,他們有能力花大把的錢在諸如沙灘艇等昂貴的玩具上;第二,很多人並非自己所住房車的實際所有者。跟房地產一樣,住在車上的人也可能超支,掙扎着付各種費用,陷在負債循環里。不幸的是,和房地產一樣,房車的市值也有可能低於貸款余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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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停滯,可好像沒人急着趕路。這些房車旁邊停着剛剛還在沙漠里馳騁的全地形車,車上布滿灰塵,騎手們的圍巾和護目鏡一樣,好像撒滿了糖粉。拖拉機拖車延伸向卡車休息站,阻塞了轉向車道。十字路口,騎着電動代步車的老人和推車里坐着小奶狗的「嬰兒潮一代」正等着綠燈過馬路。滿頭發辮的青少年和背着破舊背包的20多歲的年輕人坐在馬路牙子上。他們的群體名字各不相同:地殼朋克、髒小孩、旅行者。這之中,有些孩子在找機會搭便車出城——去尤馬,去鳳凰城,去哪里都行。有些人拿着硬紙板做的標語牌乞討,不過他們不認為他們是在「乞討」,而只是「揮標牌」,或「鳥鳴」,又或「求零」——「請求施捨零錢」的縮略語,這只是你沒錢買汽油時會做的事情。有些老人會對他們露出輕蔑的神情,有些則會參與。一位在達樂公司當收銀員的白發老太太為一個梳着金黃色細發辮,身穿棕色帽衫的男人買的兩袋六罐裝美樂干啤結賬,而他卻開玩笑地遞過來一把五彩繽紛的石頭而不是現金,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一場關於「精神」的辯論正在郵局的排隊隊伍里展開,辯論的雙方是一個來此避寒的人和一個留着八字鬍的年輕漂泊者,議題是:「人類是這個星球上最高級的靈性精神體,還是只是一群破壞地球的蠢蛋?」到了晚上,孩子們撤退回沙漠里的營地。他們圍坐在篝火旁,一起分享着威士忌酒,有些人漫不經心地彈着吉他,有些人烤熱狗或製作大麻煙卷,以此來消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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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傍晚時,晚餐高峰到了,絕大多數的餐館在這個時間都是爆滿的。在一間很受歡迎的比薩店里,老人們跳着滑步舞,聽着室內樂隊的演奏。樂隊中還包含一個裸體淑女組合唱歌,歌的開頭是「如果我有100萬,我要給你買幢房子」。其他日子里,他們唱卡拉OK。一個戴着紅色草帽、滿臉皺紋的女人開着她的電動代步車進入舞池,用顫音演唱克里登斯清水復興合唱團的《看向我家後門外》,到了吉他獨奏部分,在尖銳的吉他聲中,她開着電動代步車在舞台上走「8」字形,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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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街道餐館和自助洗衣店里擠滿了來用餐、洗衣或洗澡的客人。在店面後部,洗一次澡要7美元,還寫着一大堆規定:「用時上限25分鍾」「禁止抽煙」「禁止在此染發」以及「禁止穿鞋進入」。警察們總是要騷擾在側門晃悠的「彩虹人」。一個來洗衣服的客人叫囂着有一顆彗星將毀滅整個宇宙(而奧巴馬無能為力)。一個頭發斑白的老男人坐在停車場里,背靠着鐵絲網,將手里的石頭丟出去,讓一隻鬥牛梗叼回來,然後再丟,如此循環往復。當他看到我正在觀察他時,他狂笑着說:「這人是個收集石頭的!」(去沙漠里找次等寶石——更為人所知的叫法是「岩石狩獵」——是當地人最大的愛好。)

餐館老闆不是唯一掙扎着營利的人。每一年,小販們都會突然造訪夸爾特賽特,有的開設臨時路邊攤,有的將一整個淡季都關閉着的店面再度打開,在整個城里的大街小巷粘貼海報。「車屋先生家有全夸爾特賽特最最干淨的房車!」一位宣傳員說。他的照片出現在好多海報上,露齒而笑,卻讓人有些不安。「這不是海市蜃樓,而是真實的交易。」一個競爭者「更廉價房車」的廣告高聲喊道。「免費薄煎餅早餐。」另一個房車代理商「拉米薩房車」門口的橫幅廣告如此寫道。每周里有6個早晨,老人們會在那里排隊進入一間叫「銀扣顧客圍欄」的房間中享用一頓熱騰騰的早餐,周圍的電視里放着房車廣告,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買不起。(他們把那些廣告看成是救濟站的布道——必須要聽,卻可以直接忽略的背景音。)這里有許許多多的房車經銷商和服務站,從垃圾場到太陽能板小販,再到流動擋風玻璃修理店。有些人給自己的店起了荒誕的名字來吸引眼球:帕斯莫爾汽油、腳趾拖車、房車直腸病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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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冬天,成千上萬的流浪者會從四面八方擁進夸爾特賽特,組成這里的冬日風景。這個小鎮里只有3家小型汽車旅館,卻有70多家房車停車場。它們的名字好似保證了遊客能夠在此得到放鬆:亞利桑那陽光、沙漠綠洲、假日棕櫚、海市蜃樓、天堂、冬日避風港、觀景路。(最後那家還有一個標語「在慢車道上享受生活」,它所有的宣傳語都逃不出這個主題。)它們的平均收費是30美元一晚,地面是瀝青或是礫石,供應水電和排污系統,提供浴室和洗衣房,有時還有無線網絡和有線電視。有些停車場禁止年齡不足的客人進入,也就是說,他們不接受艾森豪威爾當政之後出生的客人,並在門口放了寫着「55+」的標志牌。《蘇格蘭人報》的一位記者曾描寫過這個場面,他把它叫作「侏羅紀房車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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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很多停留於夸爾特賽特的人根本不住房車停車場,而是住在相當於當地廉租區的地方——比如城郊外的公共土地上——就像拓荒者們擠在現代淘金熱的地點周邊。(「老金熱。」同一個《蘇格蘭人報》記者嘲諷道。)他們在被稱作「沙漠混凝土」的塵土礫石混合硬質土地上扎營。他們不使用付費便利設施,而是在荒郊野外扎營,利用太陽能板和燃氣發電機來供電,用水壺和水箱儲水。他們在物質享受上的犧牲被美麗的風景所彌補。他們停在密集生長着的巨大樹形仙人掌旁邊,它們的高度比肩電線杆,熱情地張開雙臂歡迎旅人,遠遠望去就像拴着房車的系留柱一樣。旅人們散布在沙漠邊緣,在三齒拉瑞阿、豆科灌木、鐵木、假紫荊樹之間尋找罕見的陰涼處。他們的鄰居有更格盧鼠、黑腹翎鶉、蜥蜴、蠍子,還有流浪的土狼——它們在夜晚號叫,與人們的發動機聲比賽。

(當然還有響尾蛇,但大多在冬眠,到了春天才會出現。而那時,波光粼粼的熱流已席捲沙漠,把絕大多數人類拜訪者都趕了出去。)露營者們到達之後,他們會把門氈、燒烤架和草地椅放出來;會展開雨棚、阿斯特羅特夫尼龍草皮和防風防雨的毯子;還會掛上五彩繽紛的旗幟,組裝起有柵欄的區域,好讓狗自由地奔跑玩耍。這就像個龐大的車尾野餐會。《國家地理》雜誌曾把這個場景稱作「美國最大的停車場」。它還有許多其他的昵稱,包括「老年人的春假」和「窮人的棕櫚泉市」。

一代人曾是荒野里孤傲的詩人,一代人卻寄居房車如「風滾草」流浪

這片開闊的沙漠是聯邦直轄區,由土地管理局運營,有免費露營場歡迎流浪者入住,每次連續停留的時間最高能達到兩個星期,無依之後他們就必須移動到至少25英里以外的另一處聯邦直轄沙漠去,或者去拉波薩長期訪客區待着。那里就在夸爾特賽特的南邊,占地7000多英畝。在那兒停留兩星期需要40美元,而支付180美元最長能停留7個月。那里的露營許可證是色彩鮮艷的貼紙,上面有一隻走鵑以及一片巨大的雪花圖片。貼到擋風玻璃上之後,它們好像就永遠待在那兒了。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中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