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溯往……

     今天是小年,天無雲地不風。我一個人靜靜地端坐在藝之緣美術館里,依然如往地默默的咀嚼古人的書談畫論。但總覺心有雲心有風心欲雨。下意識中拿起了手寫筆,猛然感到,這是寫點文字的沖動和催逼……

我知道,因前幾天回到千里之外生我養我的老家,見到了我的弟弟妹妹,見到了兒子兒媳孫女以及侄子侄孫,三代同堂滿屋子親人。我兄弟姊妹五人。我大哥的孫子大學生孫媳研究生。我二哥的孫子大學生。我兩人大學生,兒子研究生兒媳大學生。女兒英國倫敦大學研究生女婿大學生,我弟弟的兒子研究生兒媳大學生,女兒大學生。我妹妹的兒子大學生。家庭共十三個大學生,職業橫跨工商軍學干。其中也不乏高知高幹……忽然一悟,往事一堆,涌了上來……
    出身農村寒門的我,飲餓、貧困以及家庭在農村地位的卑微,使從小的我和村中有志向的人們一樣,從小立志圖強,改變只有讀書,自強不息健行不止!因為我知道,老馬一樣的父親,慣看了四面飄來的生活鞭影,任憑生活的壓力向肉里扣,他也只是抬起頭望望前面……含辛茹苦的母親,拉扯我兄妹五人,里里外外,難對無米之炊,菜根樹葉里浸滿了辛酸和淚水。我的兩個哥哥弟妹輟學務農,年紀輕輕,己踏上並將久遠地延續父母之路,或許再將這種貧境這種命運復制給他們的下一代。改變圖強的家庭責任和重擔只有落在我的肩上,雖任重道遠,我必義無返顧勇往直前……我知道,像我這樣出身貧困以及社會地位卑微的人,只有自強不息健行不止拼力掙扎才是惟一。
      為了掙救那個我永遠不堪回首入夢的窮苦之家,我曾十六、七歲四次遠離父母到二三百里外的慶雲縣大胡公社和陵縣神頭去修挖馬夾河,被同齡人攀比催逼着,把推車上裝滿兩大筐河泥河土,上面再堆成個墳似的圓包,從十幾米深的馬夾河底,匐伏身子向河岸上推土當河工。因窮命相憐而舍己救過同村耿氏村民,以至於這個耿氏村民去世前,幾次諄諄教誨其子要永不忘我救助之恩,要隔姓不隔家地累代視我為長者。我也曾嘗試拚命學二胡,濫竽充數在武城第一中學宣傳隊的樂隊里混過窩頭稀飯,想以後萬一把胡琴拉好能做個民間藝人把地瓜窩頭換成玉米窩頭吃。為求改變家境,我也曾努力寫好並多發表詩詞歌詞和通訊報道文章想藉此為跳板。因此,在我永遠摯戀的我永親永愛的父親母親生活幾十年的那個低矮土坯屋里,頭依偎在燈光如豆的棉油燈下看書,背誦書中那些好詞好句供我寫文章造句用。油燈燃盡的棉捻燈花,落在困累迷糊伏在油燈下我的頭上,頭發燒糊而不知不悔,悔的是一本借的開線的幾頁《魯迅文選》被燒糊了。當聽到山東省廣播電台傳來我寫的文章時,當看到農村大眾日報上我的煙盒大的豆腐乾稿子時,那種淚的甜蜜,那種夢的曼妙美麗,那種只能體會難以言傳也不敢言傳的無言和甜美,成為我永遠的陶醉和希望……

   

    為了掙救那個我永遠不堪回首不堪入夢的窮苦之家,我也曾在縣城水利局做臨干,到夏武兩縣交界的七里莊修橋涵,到新遷的縣城修建六五橋。拆開紙袋滿天飛的水泥濺滿一頭全身如水泥雕塑而不顧,想努力表現自己欲有朝一日轉為國家幹部而使家境脫離窮困。我也曾為了上大學,白天幹活一身汗,晚上在和工友的通鋪上做數學題背物理公式……那種難以言傳的飲餓與貧困,那種苦累不堪的持續和忍受,最是那沉沉的家貧位卑的心中隱痛,使我深深地懂得,要改變就要立志就要自強,就要吃苦就要掙扎就要困鬥。天不辱誠,地不負功!
    這個信念這個掙救成為我幾十年生存的願景,幾十年與環境與命運纏鬥的主旋律。尤其是在窮困逆境中形成了那種脫胎於飢餓貧困位卑的倔犟不悔永不言敗百折不撓,那種不卑不伉人窮志不窮不服窮不怕苦,蔑視權霸糞土劣豪卑視巧人奸佞,以及那種折鬥為富不良為貴不尊的窮骨頭精神……
   吾成有賴於此,大學講壇有我一席之位。吾敗亦有賴於此,己然在望的三十多年前某地區行政公署副專員的虎皮交椅被幾封人民來信碎成至今還膽顫心驚的噩夢。慣看了亂雲飛渡,致使我移居數地後的大學一把手談了話的中層位子、以及某省綜合性重點大學的校長教務長人事處長千里驅車追蹤我從煙台到青島去當他校的文學院長,無奈我己無廟堂之心也不屑一顧……
我不怨不悔,定位自己終生執鞭著文為人師。邊從教人師,邊把自己的境遇感悟、價值生命的理解,以及自己的家庭使命觀家長的責任感,都一一化作泊泊不斷諄諄不已的親情暖語,無私無保留地如水滴石穿般的執着和定力給我的子侄輩們,給我的孫子孫女輩們……

    在我的這種摯念及其所營造的這種家庭氛圍中,子侄輩們在成長,孫子孫女輩們在成人……

   今天的小年,天無雲地無風。我一個人靜靜地端坐在藝之緣美術館里,沉浸在幸福和甜美的擁抱中,獨享這一天的靜美與春天即將來臨前最後的一絲冬冷……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乾成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