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墓
今年過年的時候，發現母親的墳前壓了一顆大樹，枝枝葉葉都覆蓋在墳頭上，因為當時是過年，按照風俗，過年的時候叫放光，照亮故人回家的路，不能對墳墓進行清掃，所以早早計劃好今年清明來處理。清明，真是一個意味含混、複雜，在人心上繚繞不去的日子，因為知道此行的目的，所以準備好了鋸子、斧頭，手套等工具。母親的墳在樂平護城河的岸邊上，河岸的一邊是鄒家的農田河堤上長滿了青草，因為連續下雨的緣故，天上地下都透著清亮青草綠綠、空氣清新，正是梨花風起正清明，來到母親的墳前發現對困難估計的不足，工作量非常大，帶的工具不稱手，鋸子是鋸鋼筋的，行程短，斧頭雖然開過刃，但是斧和斧柄總是脫節，所以要花更多的力氣，哥哥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姐姐和妻子也只能打打下手，呵呵，我只能花更多的力氣啦，經過刀砍、斧剁，鋸拉，乾乾歇歇近兩個小時的清理，墳墓周圍清理的乾乾淨淨，墳頭上的雜草也清理乾淨了，按照形式做完掃墓的儀式，此時的我已經汗流浹背，渾身都濕透了，回到家里，洗了一個熱水澡，這時天開始下起雨來，我想冥冥之中，老媽保佑，在我們幹活的時候，不涼不熱。可能是運動量過大，體力消耗大，加上下雨，天氣轉涼，來時只是穿了一個背心外加薄的羽絨服，洗完澡後加了一件薄毛衣還覺得冷，又把哥哥的皮衣穿上，還是感覺不到暖和，就拚命的吃東西，晚上還喝了酒，身子才暖和起來，突然想到，清明是一個純陰純陽的分界線，或許是在墳前呆的太久或許體力消耗大或許兩者兼而有之，晚上早早的睡覺，第二天身上的充滿了能量。哦……清明。氣清景明，萬物皆顯，清明雨上，獨自空望。
父親的「橋」
掃墓回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陪父親聊天，期間妹妹說洪岩新開了一個旅遊景點–水上劇院，非常氣派。我父親說：「那里有一個段家村是我的第二個故鄉，我想去看一下」。我們問他：「你在那里幹什麼？」
父親說：「那時候家里窮，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你爺爺送去當學徒，學打鐵。日子過的好苦哦……那里有一座橋，進出都打這座橋過，橋下還有很多洗衣服的。」
就這樣，大家商量好到紅岩水上劇院去玩，順便到段家村看一看，晚上一直聊到九點多鐘，因為白天有點累，所以早早的睡覺了。
第二天，我們開了兩部車去玩，先到段家村，如今的段家村早已經不是先前的模樣，老屋基本不見，村民們都蓋起了樓房，街道也不是以前的青石板路，一色的水泥路面，問了一下村里的老人，打聽父親兒時的夥伴，都說已經故去，唉……歲月不老人亦老啊！再問那個那個橋..還在嗎？老人往右一指：說在那里。父親已耄耋老也，加上嚴重的肺氣腫，行走不便，好在來之前借了一幅輪椅，快到橋上的時候，首先看到了一個門坊，門坊上面有一個牌匾上書鐘山聚秀。我查了一下來古籍，發現這座橋和這座門坊，大有來歷。原來這是古時候的一條官道，始建於清乾隆年間，是通往婺源、安徽的重要幹道，還設有驛站，有詩為證：
洪岩段家古石橋
鐘山聚秀門 殘院有遺存
南宋留碑記 明清印轍痕
石橋驚雁影 驛站亂兒孫
先祖蹉跎事 依稀照夢魂
可以想像當時車水馬龍繁花似錦的景象，橋上人來人往，獨輪車一上一下，有離鄉背井出去闖蕩江湖也有衣錦還鄉或探親訪友，還有官差或異地做官在驛站歇腳的官人。
橋下一片劈劈啪啪的洗衣聲，小孩的嘻鬧，有年邁的母親拿著衣服邊洗邊盼兒歸的,更有年輕的媳婦想丈夫又怕別人取笑就裝模作樣的拿一件衣服在河邊洗啊等啊……，東家長西家短有一句沒一句拉扯，實際是等著丈夫的歸來。
我推著父親來到古橋的橋引上，路面都是軟泥，不好推啦，只好停下來，此時父親眼神凝望著前方，仿佛在回憶
我不好打擾他，就靜靜的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他想站起來，我就趕緊過去，幫他扶起來，然後他甩開了我的手，一個人朝橋頭走去，我的父親暈車，加上嚴重肺氣腫，走到一半，就停下來，手扶著曬衣服的竹竿，眼神還是盯著橋那邊，我因為拍照的緣故，叫他回了一下頭。
休息了一會，他一個人朝橋上走去，不要我攙扶，我在想，他一定是在回憶兒時到這里學徒的情景，那個時候那麼小，因為生活，一個城里的孩子到鄉下來學徒，或許是祖父牽著他的手從這個橋上走過，從此以後，他要一個人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橋。
那時的生活是苦的，當然也有歡樂，學徒的日子飢腸轆轆食不果腹，那是難受的，走在這個橋上的腳步是沉重的，放假回家或出師了，可以憑一己技藝養活自己成家立業，打這個橋上走過我想他的腳步是歡快的。
趁著父親在凝視，我仔細的看了一下這座橋，如詩所說，在長條形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轍痕。
這座橋光禿禿的躺在這里，與其周邊的環境很不協調。可是歲月留下的一道道的轍痕，被磨去的青石板的稜角，橋上的那顆古樹仿佛在告訴人們，它才是這里的主人，所有歲月留下的人間喜劇、悲歡離合的記憶都留在了這座橋里。這座橋是單拱的，拱是由一個個大石塊鑲嵌而成，石與石之間沒有任何比如水泥之類的粘接物，和趙州橋一樣體現了勞動人民的智慧，橋面一律用青石板鋪就，中間有兩道轍痕，那是過獨輪車用的，青石板在歲月的蹉跎下，留下一道道劃痕，像一副美麗的山水畫卷。
這座橋就這樣在這里靜靜的躺了幾百年，父親約莫在橋上呆了10分鐘，我看他似乎有下來的意思，就趕緊上去，攙扶著一步一步走下橋來，仿佛又回到了來時的路.。
哦，橋！
父親的橋
來源：kknews清明散記（二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