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討回來的舊債分毫不差,已告別的人各自安好|《精彩的一天》

「我要我的錢,現在就要。」

談錢傷感情。這話僅限於雙方感情完好無損的語境下。要是早已分道揚鑣,前任卻還欠着你的錢,你會去討要嗎?

電影《精彩的一天》開篇談錢,即向前任討債。

能討回來的舊債分毫不差,已告別的人各自安好|《精彩的一天》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尤其是自己真缺錢的時候。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引發全球金融風暴,曾經是「亞洲四小龍」之一的韓國也在這場「劫難」中遭受重創。大量私人企業破產,失業率飆升,人人手里緊巴巴,何況350萬韓元(折合人民幣約2萬多)並非一頓炸雞那麼簡單。

討債的女人名為喜秀。喜秀年過三十,情場失意數次,職場也不如願,又喪又煩。

混在賭馬場的秉雲見到拿着欠條的喜秀,嬉皮笑臉地哭窮,卻又承諾想辦法籌錢。

失意的女人來找落魄的男人要債,聽起來怨氣滿滿,怎麼會是「精彩的一天」呢?

影片的前半段可以用女人冷臉,男人「油嘴滑舌」來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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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雲口中所謂的辦法就是拆東牆補西牆。找不同的女性朋友借錢,東拼西湊還給喜秀。

開公司的富婆、酒吧陪酒的小姐、打工的單身媽媽、教滑雪時的女學生……秉雲認識不同階層、不同身份的女人,這些女人只需秉雲一句話就都願意出資相助。

喜秀冷臉旁觀,從她的表情能看出對秉雲鄙夷。一個大男人一臉「賤笑」地用一罐從喜秀車里拿來的口香糖「討好」女富婆,的確不是什麼靠譜畫面。所以喜秀忍不住問,「你和她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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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怪喜秀「俗氣」,偏見和揣測往往是成年人看向世界的「眼鏡」,而異性關系又偏偏最容易讓人「浮想聯翩」。除了異性關系成謎,秉雲讓喜秀不待見的一點還在於看起來「自尊度低」。

在酒吧女家中,酒吧女與喜秀從針鋒相對到相互諷刺,眼看借錢的事要搞砸,為了安撫雙方,秉雲竟跪在地上。

類似的情況不止一次,表哥當着眾人面奚落秉雲:整黃了父親留下的公司,妻子也棄他離婚。別人把他說成一個「loser」,可秉雲依舊嘻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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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喜秀都看不過去了,「你就不會生氣,沒有自尊心嗎?」

秉雲回答:「你和我說分手時,我看見你臉上的神情比和我在一起時更高興,那一刻,我真的傷心了。」

原來,他不是沒心沒肺,他是把傷藏起來,以笑示人。

天色漸晚,影片到了下半段,氣氛趨向如暖光燈照射下的恍惚溫情。喜秀的表情慢慢舒展,對秉雲的態度不知不覺發生了轉變。公交車轉彎時,前方扭着身子探頭望的秉雲像個純真的大男孩,逗笑了喜秀。地鐵上,講述夢中勵志故事的秉雲又不禁讓她落淚。

這一天開始時,喜秀看着秉雲一臉嫌棄,或許在想「我當初怎麼會看上這樣的人」。這一天快結束時,喜秀應該已明白,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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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女人喜歡,和誰都能聊得來,究竟是優點還是缺點?因為評判人的心境不同,過去看到的可愛之處恰是今日嫌棄的理由。

表哥家陽台上,喜秀聽到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搭訕:「可以聊聊嗎?」

與之相對應,喜秀回憶起與秉雲初見的場景,當時略帶羞澀的秉雲也是這樣走進了她的生活。

影片並未展現二人相戀的內容與分手的原因。可觀眾不難猜想,不圓滿的愛情其實大同小異,那個人來過,但他只是過客。

到最後,喜秀明明可以一分不差地拿回所有錢,卻執意留下二十萬的賬。討債其實是一清二楚的算術題,留有餘地卻是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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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天的相處,喜秀親見秉雲最「難堪」的樣子,同時也再次確認了這個嬉皮笑臉的男人身上有着不一樣的閃光點。

所有女性朋友都說秉雲是好人,那位單身媽媽更是佐證秉雲曾經幫助過她。窮困潦倒到無處安身的秉雲,又能對他人有什麼幫助呢?

與「性」 無關,與錢無關,也許在某個時期,她們需要被人關心的時候,秉雲只是陪她們聊聊天,帶着充分的誠意分享自己余額不多的溫暖。在崇拜金錢的世界,不標價的真誠反倒是最貴的。就如秉雲聽說喜秀為了要債而來,他的第一反應是問喜秀「你的手怎麼這麼冷?吃過飯了嗎?」

這時候我們不妨換一種角度思考一下,秉雲「以借還借」的方式到底是臉皮厚還是有誠意?其實,他考慮的是前任的難處,希望喜秀能比自己過得好一些。就算喜秀顯得咄咄逼人,秉雲只是笑着提起兩人曾經常去的餐館,擔心喜秀沒有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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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借錢,並不容易,把面子踩在地上,說到底是為了幫喜秀,而真的「老賴」可不會管別人的死活。

如果他真的「厚顏無恥」只顧自己,就不會淪落到每日提着洗漱用品流落街頭的地步。因為他要保住最後的尊嚴,兩人分別時假裝去坐地鐵,不想讓喜秀發現,這一天到盡頭其實他無處可去。

秉雲這樣的男人,不屬於優質到不可多得的類型,卻也不能說他沒有可愛之處。

正因為如此,影片沒有安排從此白頭偕老式結局也是恰如其分。

當喜秀動了惻隱之心,意欲「收留」秉雲時,卻又瞧見他迅速與街頭推銷葡萄酒的女孩聊得起勁。喜秀離開了,是笑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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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男女終究不是一路人,過去不合適,現在還是不合適。他們遵循不同的生存法則。只不過,這一整天相處的「收益」,不止是為談錢討債,也是完成告別。

放不下一段逝去的關系,並不是那個人有多難忘,很多時候是因為當時沒能好好告別。用一張欠條換一次為了告別的重逢,債還了,情了了,兩不相欠,各自安好。

在整理債務關系的同時,女人不怨了,男人不欠了。這樣的一天,不算「精彩」,但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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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打造一個非典型愛情故事中的「有趣」爺們

導演李胤基歷來擅長講述男女關系故事,從處女作《女人慧珍》,到登上豆瓣最佳韓國電影榜單的《男與女》,他的作品側重點不在於甜蜜地談情說愛,也不會強調誰愛誰多一點或者愛與不愛,相反他常常選用「不溫不火」的音調表現都市孤單男女之間那種微妙、類似於愛情的東西。

與很多日韓生產的文藝電影一樣,《精彩的一天》節奏平緩,人物臉上鮮有大喜大悲之色,對白「少鹽低糖」,自始至終沒有驚人「爆點」,因此不喜歡的觀眾恨其「無聊」,鍾愛的人則喜它細膩,從影像中觸摸到接近生活的肌理。

2016年的《男與女》探究禁忌之愛,以「情慾」、「婚外情」等相關關鍵詞構建起了有明顯張力的戲劇衝突,而相對早期的《精彩一天》從情節上看似略顯「單薄」。

怎樣讓單薄的本子生動、立體起來,最考驗一個演員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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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的女主人公喜秀由全度妍擔當。2007年,全度妍憑借電影《密陽》成為第二位收獲戛納電影最佳女主角的亞洲女演員,不管是韓國國內還是國際影壇,全度妍總是「出手有獎」,被譽為韓國國寶級演員。

《男與女》中,她與孔劉搭檔,大膽在身體欲望與道德界限邊緣「試探」,而《精彩的一天》里全度妍飾演的角色則偏向於「靜」與「冷」,喜秀這個人物更像一種視角引領者。影片從長鏡頭開始,全度妍背對鏡頭出現在畫面中,到結束時以特寫圈定她面露笑容,串起全片情緒的變奏。

換句話說,全度妍的表演是以靜托變,而對手搭檔河正宇必須在一系列行動中向觀眾詮釋秉雲這個人物外在與內心的反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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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黃海》中的「久南」,還是《追擊中》的池英民,抑或《柏林》中的「宗盛」,河正宇在大眾印象里總是在塑造某類典型男性人物,或邪或正,粗糙、恐怖、隱忍,歸結起來就是質感偏「硬」。而秉雲這個人物則需要「軟」,通過精細的設計帶出貼合普通人生活的「喜感」。

本該因四處求人而一副苦相的秉雲從頭到尾嘻嘻哈哈,到了表哥家碰上嫂子生日,他的心思只想趁機找點歡樂。表哥喊他「烤肉」,秉雲不是「正常」跨過門檻,而是孩子似的跳着越過門檻。再如他與喜秀到學校接侄女素妍時,學着嘻哈的方式打招呼,踩着「摩擦」舞步自娛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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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內容劇本中原本沒有,全是河正宇自己為秉雲量身打造的「埋伏」。越是讓觀眾起初覺得秉雲行為滑稽,不像正經爺們,到後來才更能用細微埋伏疊加出反轉效果——他不正經嚴肅,是因為他保持單純,沒心機。

而影片的可貴之處,也恰恰在於河正宇對秉雲身上「痞」與「真」拿捏適度。過多笑料,秉雲就成了一個搞笑的流氓,而全程不苟言笑喪着臉,與全度妍對飈厭恨,則會讓電影變成苦大仇深式情緒發泄,也就完全背離了此片的本意。

《精彩的一天》屬於非典型「言情」,不浪漫也不煽情,沒有甜寵也沒有痴纏,它映射的是現實中那些無奈逝去和迎向未來的和解。和解的手段不是還債,而是理解與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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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艱難,不必負重「怨恨」,不如學學秉雲,過好「精彩」的每一天。

來源:華人頭條B

來源:華人號:娛樂先鋒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