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陸小鳳

陸小鳳是一個人，是一個絕對能令你永難忘懷的人。

電視劇《陸小鳳傳奇》劇照

這是《陸小鳳傳奇》引言的第一句話，而在讀完整個系列之後，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人物成功做到了這一點。

而陸小鳳讓人難以忘懷的原因，有很多，也很復雜，但有一點不可不提，那就是丹鳳公主的那一段話：

「我聽見很多人都說你是個混蛋。但就連他們自己都不能不承認，你是所有混蛋中最可愛的一個。」

沒錯，陸小鳳就是這麼一個可愛的混蛋。

但這也正是他的人格魅力的集中體現，下面本人就來剖析一下這位「可愛的混蛋」陸小鳳的可愛之處和混蛋之處。

可愛之處之一：仁慈

正如丹鳳公主所說：「他們都說你外表看來雖然像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其實你的心卻軟得像豆腐。」

陸小鳳脾氣雖然又臭又硬，但心腸真的很軟。

例子1：在陸小鳳遇到公孫大娘扮演的老婆婆的時候。

一個孤苦貧窮的老婦人已到了生命中的垂暮之年還要出來用她那幾乎完全嘶啞的聲音一聲聲叫賣她的糖炒栗子。

陸小風忽然覺得心里很難受，他本就是個很富於同情的人。

「老婆婆你過來,我買兩斤。」

栗子果然又香又熱，而且正是剛上市的。

「你說十文錢一斤?」

老婆婆點點頭，還是彎着腰，好像一直在看陸小鳳的腳，因為她的腰根本已直不起來。

陸小鳳卻搖了搖頭,道「十文錢一斤絕不行!」

「才十個大錢大爺你也嫌貴?」

陸小鳳板着臉道，「像這麼好的栗子至少也得十兩銀子一斤才行，少一文錢我都不買。」

老婆婆笑了,笑得滿臉的皺紋更深。

例子2：司空摘星編兒歌讓小孩子們去罵陸小鳳，還說陸小鳳聽完後會發糖給他們。那麼，陸小鳳挨了司空摘星一頓戲弄之後給孩子們買糖了麼？

孩子們點着頭，搶着道：「這首歌就是他教我唱的，他說你最喜歡聽這首歌了，我們若唱得好，你一定會買糖給我們吃。」陸小鳳的肚子又幾乎要被氣破，挨了罵之後，還要買糖請客，這種事有誰肯做？孩子們眨着大眼睛，又在問：「我們唱得好不好？」

陸小鳳只有點點頭，道：「好，好極了。」

孩子們道：「你買不買糖給我們吃？」

陸小鳳嘆了口氣，苦笑道：「我買，當然買。」

沒有人肯做的事，陸小鳳卻往往會肯的，他怎麼能讓這些天真的孩子失望？他果然立刻就去買糖，買了好多好多糖，看見孩子們拍手歡呼，他自己心里也覺得甜甜的，比吃了三百八十斤糖還甜。

例子3：在《銀鈎賭坊》中，陸小鳳明知已是殘廢的丁香姨是騙他拿出羅剎牌，但他還是假裝被騙。

陸小鳳站起來,轉過身,突聽「噗」的一聲,一樣東西穿破窗戶,飛了出去,接着,又是「刺」的一響,一樣東西穿破窗戶,飛了進來。

他立刻回頭,丁香姨用兩只斷腕夾着的玉牌已不見了,心口上卻有一股鮮血泉水般涌了出來。

她嫣紅的面頰又已變為蒼白,眼角和嘴角在不停的抽動,看來仿佛是在哭,又仿佛是在笑。

就算是笑,那也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淒涼痛苦的笑,一種甚至比哭還悲哀的笑。

她看着陸小鳳,發亮的眼睛也變成死灰色,掙扎着道:「你……你為什麼不追出去?」

陸小鳳搖搖頭。臉上只有同情和憐憫,連一點驚訝憤怒之意都沒有。

丁香姨這麼做,竟好像早已在他意料之中,過了很久,才黯然:「你是不是又被人騙了?」

丁香姨的聲音變微弱:「我騙了你,他卻騙了我,每個人好像都命中註定要被某—種人騙的,你說對不對?對不對·……」

她說得很輕,很慢,聲音里已不再有悲傷和痛苦。

例子4：陸小鳳極少殺人

霍休利用他殺獨孤一鶴和閻鐵珊，最後還想把他和花滿樓困死，陸小鳳最後殺了他麼，沒有。

飛天玉虎設計讓他背「丟失羅剎牌」的鍋，歲寒三友最後也想致他於死地，他殺了他們麼，沒有。

陸小鳳雖然討厭殺人，但他卻絕不放過這些惡，他相信命運的裁決，所以霍休被困在青衣樓第一樓，飛天玉虎被寒梅殺了，孤松苦竹被玉羅剎和西門吹雪殺了。

而在整個系列中，陸小鳳只殺過兩個人。

一個是金九齡，一個是宮九。

殺這兩個人時，陸小鳳是不可愛的，但佛祖也做獅子吼，陸小鳳殺這兩人也是情有可原。

殺金九齡，是因為他殺了薛冰，殺宮九，是為了他和沙曼能夠活命。

可愛之處二：重朋友

在紫禁城里，陸小鳳曾對諸多大內高手說道：「我們這些人，有的喜歡錢，有的喜歡女人，有的貪生，有的怕死，可是一到了節骨眼上，我們就會把朋友的交情，看得比什麼都重。」

古龍先生也寫道：為了一個真正是朋友的朋友，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值得。陸小鳳一向是有原則的人，這就是他的原則。

而陸小鳳也的的確確做到了這一點。

為了花滿樓，不願惹麻煩的陸小鳳乖乖上了丹鳳公主的馬車。

為了朱停，情場老手的陸小鳳故意呆在老闆娘的房里。

為了死去的柳乘風，天性愛享受的陸小鳳孤身遠赴鳥不拉屎的黃石小鎮。

為了葉孤城的屍體和西門吹雪，不惜在紫禁城和諸多大內高手一決高下。

電視劇《陸小鳳傳奇》劇照

還有一些細節也可以說明這一點，比如討厭殺人，從不輕易恐嚇別人的陸小鳳，為了追查柳乘風的死因，不惜用殺人來恐嚇沙大戶。

「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想怎麼樣？」

陸小鳳嘆了口氣，「那麼情況恐怕就很糟糕了。」

他用—鍾很平靜的態度告訴沙大老闆，」現在如果我把手鬆開，這塊玉佩很快就會掉在地上，在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會把手鬆開。」

「那又怎麼樣？」

「也沒有怎麼樣。」陸小鳳手指間的玉佩在搖盪：「只不過這塊玉佩掉在地上的時候，我保證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陸小鳳一向很少用這種話來恫嚇別人，如果他說出這種話，就決不是恫嚇。

可愛之處三：像個孩子，愛冒險，好奇，好勝。

例子1：金九齡一個小小激將法就上鈎。

金九齡道：「能找出這個繡花大盜揭破這些秘密的人放眼天下也許只有一個。」

陸小風的眼睛更亮能解決這種難題的人除了他還有誰?

但他卻偏偏故意問道：「卻不知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金九齡道：「司空摘星。」

陸小鳳怔了怔道：「你說的是誰?」

金九齡道：「司空摘星。」

陸小鳳的嘴閉了起來,連理都不想理他了。

金九齡卻好像有點不知趣，接着又道：「司空摘星號稱偷王之王，的確是江湖中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世上若只有個人能查出那繡花大盜是怎麼進入王府寶庫的，這個人定就是司空摘星。」

陸小風已開始喝酒，連聽都懶得聽了。

金九齡卻偏偏又接着道：「這件案子若要想破，就一定要找到司空摘星，只可惜他一向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只有你也許會知道他的行蹤，所以……」

陸小風忍不住道：「所以你要找我打聽他的行蹤?」

金九齡道：「正有此意。」

陸小風忽然用力放下酒杯道：「你跟我說了半天廢話為的就是要找他?」

金九齡嘆了口氣道：「除了他之外.我還能找誰呢?」

陸小風忽然跳起來指着自己的鼻了大聲道：「我,你為什麼不能找我?」

舍九齡笑了搖着頭笑道：「你不行。」

陸小風跳得更高：「誰說我不行?」

金九齡道：「這種事絕不是你能辦得了的!」

居然還是在搖頭。

陸小風道：「我為什麼辦不了?」

金九齡道：「這件事實在太棘手，而且你也根本不想管這件事。」

陸小風大吼道：「誰說我不想管的?我就偏偏要管給你看。」

金九齡道：「我還是賭你破不了這件案子。」

陸小鳳一拍桌子道：「好，隨便你要賭什麼，我都跟你賭了。」

例子2：和司空摘星打賭，輸了真的去挖蚯蚓去了。

例子3：天生愛冒險，為了了解繡花大盜的作案手法，不惜冒着生命危險潛入王府，為了了解新事物新體驗，不惜下海遠去扶桑島國。

例子4：《鳳舞九天》中，陸小鳳沉船在大海上漂泊多時，偶遇小島，對着殘留下來的小物件開心地像孩子，而遇到沙曼在賭桌旁邊看着時，也像個孩子一樣想在心上人跟前賣弄賣弄。

例子5：他高興的時候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陪他高興。

可愛之處之四：不折不扣的男子漢。

花滿樓曾這樣評價陸小鳳：「你千萬不要以為他是女人，他名字雖然叫小鳳，但卻是條不折不如的男子漢。」

例子不多，一個足矣：鳳舞九天中，小老頭為了要讓陸小鳳加入他們當隱形人，設計讓他蒙受不白之冤，同時派武功高絕的宮九前去追殺，而他只要答應小老頭的要求，性命無憂，冤屈洗淨，同時佳人美酒，榮華富貴皆有，他是怎麼做的？真正的男子漢!

他會為了蒙受不白之冤受江湖人唾棄而加入他們，去做壞勾當嗎？

他會為了愛情的煎熬放棄自己做人的原則嗎？

假如他會，他就不是陸小鳳。

假如不是陸小鳳，江湖上早就遍布邪惡勢力，黑白兩道恐怕只剩下了一道——黑道。

惡勢力盡管會在一段時期里占着優勢，但是總會出現一些不妥協、不為利誘、不為情感、無視生死恩仇的英雄，出來整頓局面。

可愛之處五：有理性，問心無愧。

《劍神一笑》中，古龍的原話：

陸小鳳從來不肯隨便下判斷，就算他明知道—個人是兇手，在沒有找到證據的時候他也不會動的。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願冤枉好人。

江湖中有很多人都說，他和從前那位在活着的時候就已成為神話般傳奇人物的楚香帥有很多相同之處，其實他們相同的地方並不多。

他們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楚留香風流蘊藉，陸小鳳飛揚跳脫，兩個人的性格在基本上就是不同的，做事的方法當然也完全不同。

他們兩個人只有一點完全相同。

他們都是有理性的人，從不揭別人隱私，從不妄下判斷，從不冤枉無辜。

所以他們這一生做人都做得心安理得，因為他們問心無愧。

陸小鳳的混蛋之處細究起來其實只有一處，很要命的一處，那就是對於女性的不尊重，或者說考慮得不夠多。

例子1：在《劍神一笑》中，愛上陸小鳳的牛肉湯大小姐（注意：和《鳳舞九天》里的牛肉湯應該不是同一人，在出場時間上就有明顯的差距，性格上也截然不同。）在得知陸小鳳假死的時候大哭，傷心欲絕。而在酒樓里，假扮老頭老太的陸小鳳無動於衷，告訴了司空摘星實情卻沒有告訴牛肉湯，最後還躲在角落里笑被捉弄生氣的牛肉湯。

這可是一個在得知你前去黃石小鎮有危險幫你四處尋朋友前去搭救的女子，一個在得知你死訊之後傷心欲絕的女子。這樣做真的好麼？

例子2：陸小鳳和古龍先生一般，直男癌晚期啊。

老闆娘道：「為什麼？」

陸小風道：「我怕你勾引我！」

老闆娘咬着嘴唇，道：「你故意要很多人認為我跟你有點不清不白的．卻又怕我勾引你，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陸小鳳道：「為了你老公。」

老闆娘道：「為了他？你難道認為他喜歡當活王八？」

陸小鳳道：「活王八總比死王八好！」

他不讓老闆娘開口，接着又道：「干他這行的人，隨時隨地都可能被人一刀砍下腦袋來的，他認得的人太多，知道的秘密也太多！」

老闆娘也不能不承認，朱停的確替很多人做過很多又秘密，又奇怪的東西。那些人雖然都相信他的嘴很穩，但死人的嘴豈非更穩？殺人火口，毀屍滅跡這種事，那些人中隨時都能做得出的。

陸小鳳道：「他死了之後，你若能為他守一年寡，我就不信陸。」

老闆娘揚起了眉．冷笑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是潘金蓮？」

陸小鳳悠然道：「只可惜就算你是潘金蓮，我也不是西門慶。」

老闆娘瞪着他，突然站起來，扭頭就走。陸小鳳還是動也不動的躺着，連一點拉住她的意思都沒有。

但老闆娘剛走出門，突又沖了回來，站在床頭，手叉腰，冷笑道：「你難道以為我真不懂你的意思，難道以為我是個呆子？」

陸小鳳道：「你不是？」

老闆娘大聲道：「你跟他鬧翻了，卻又怕他被別人毒死，所以才故意讓別人認為我跟你好為了要表示清白，為了不想做寡婦，當然就會求你保護他，有了你保護他，別人就真要殺他，也不得不多考慮考慮了」

她的火氣更大，聲音也變大接着道：「可是你為什麼不替我想想，我為什麼要不明不白的背上這口黑鍋？」

陸小鳳道：「為了你老公。」

老闆娘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女人為了自己的丈夫犧牲一點，豈非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例子3：陸小鳳戲弄歐陽情

陸小鳳道：「不是去贖他，是陪着他一起等人來贖。」

他苦笑拍了拍腰袋，又道：「老實說，現在我們身上剩下的錢，連買塊大餅都不夠。」

歐陽情雖然還在笑，但卻已經變成另一種笑了，一種讓你一看見就再也坐不住的假笑。陸小鳳卻好像看不出，忽又笑道：「但我們既然有緣，我又怎麼能走？我看不如還是讓他……」

歐陽情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們既然有緣，將來應該還是會在一起的，現在你還是去找他吧，我……我忽然覺得有點不舒服，我肚子疼。」

陸小鳳走過來，迎着從東面吹過來的春風，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微笑着道：「你若要擺脫一個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自己說肚子疼，一個出來玩玩的男人，至少應該懂得三種法子能讓女人肚子疼。」

花滿樓淡淡道：「我一向知道你的辦法很多，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完全不是個君子。」

陸小鳳道：「為什麼？」

花滿樓道：「你明明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當面揭穿她？」

陸小鳳道：「因為我不喜歡虛情假意的人。」

花滿樓道：「可是她不能不虛情假意，她要活下去。假如她對每個人都有真情，在這種地方怎麼能活得下去？」他微笑着，接着道：「你夠義氣、夠朋友，甚至已可算是個俠客，但你卻有個最大的毛病。」

陸小鳳只有聽着。

花滿樓道：「這世上有很多人雖然很可惡，很可恥，但他們做的事，有的也是被逼不得已的，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從來沒有替他們想過。」

陸小鳳看着他，過了很久，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道：「有時我的確不喜歡跟你在一起。」

花滿樓道：「哦？」

陸小鳳道：「因為我總覺得我這人還不錯，可是跟你一比，我簡直就好像是個混蛋了。」

花滿樓微笑道：「一個人若知道自己是混蛋，那麼他總算還有救藥。」

陸小鳳不光是一個可愛的混蛋，也是一個多情的浪子。下面就給大家具體分析一下。

(1)多情：

縱觀整個系列，和陸小鳳有染的女性共有八位，分別是沙曼，牛肉湯，歐陽情，薛冰，丁香姨，陳靜靜，葉靈以及黃石小鎮老闆娘。對於牛肉湯，陳靜靜，葉靈和黃石小鎮老闆娘這四位，陸小鳳對他們的感情還停留在「性」這個層面上，基本除了睡過覺以外，並沒有其他多餘的情愫在其中，而對於丁香姨，原本也應該停留在「性」這個層面上，但自從她四肢被廢之後，陸小鳳對其多了一份同情的味道在其間，多是一種憐愛。

而陸小鳳真正愛過的女子，本人認為有三位，薛冰，歐陽情和沙曼。

對於薛冰和歐陽情的感情，陸小鳳都是後知後覺的。在薛冰失蹤之後，一直嘻嘻哈哈的浪子才恍然明白自己對薛冰的感情遠比想象中的要深，而在薛冰的悲劇之後，對於歐陽情的感情，陸小鳳更多地選擇克制，直到孫秀青點明了這一點，陸小鳳才敢有所行動。對於這兩個人，陸小鳳都起了成家退隱的念頭，這是比較難得的。當然，其中西門吹雪迎娶孫秀青成家這件事情對陸小鳳的愛情觀影響也很大。

對於沙曼，陸小鳳更多的是一見鍾情，一開始便是強烈的愛意，在緊接着的嚴峻生存壓力下，陸小鳳對於攜手沙曼，歸隱田園的心思也愈發強烈，這也是到系列末尾，第七部《鳳舞九天》時，陸小鳳逐漸想擺脫「浪子」身份，隱居起來的一個佐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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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浪子：

在討論「浪子」形象之前，我們先分析一下，少年陸小鳳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對於陸小鳳的少年時期,小說里並沒有直接的敘述,不過在《鳳舞九天》中，古龍先生這樣寫道：「他（陸小鳳）對這少年顯然很有興趣，這少年（岳洋）的樣子，幾乎就跟他自己少年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從來不會將牛肉湯蓋到女孩子們臉上去。」

岳洋和陸小鳳少年時期很像，陸小鳳甚至覺得岳洋就像自己的兒子一般。那麼岳洋是怎樣一個人呢？小說中描述是「幾分傲氣，幾分野氣，外表像一隻精力充沛的豹子，其實卻冷得像一塊冰。」同時，岳洋的反應很快，聰明，堅強，冷靜，還有種接近野獸的本能，可以事先就嗅出災難和危險在哪里。

我想，這些特點也可以看作是陸小鳳的特點，有人可能要問，陸小鳳不是心軟得像一塊豆腐麼，少年時期又怎麼會「冷得像一塊冰」呢？

我覺得這是正常的，因為從書中我們能直觀感受出的，是陸小鳳成名之後的形象，而成名之前呢？

《鳳舞九天》中有兩句話：

「陸小鳳從十來歲時就已闖江湖。」

「陸小鳳是個賭徒，六七歲便會玩骰子，到了十六七歲，所有郎中的手法，已經無一不精。」

一個六七歲就已經在下九門混，十來歲便闖盪江湖的孩子，在成名之前，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騙，流過多少血淚，古龍先生沒寫，但我們可想而知。而想在那樣一個環境里生存下來，心怎麼能不冷？弱則獨善其身，強則兼善天下，弱者沒有資格慈悲，陸小鳳未成名之前，想必也是如此。

從一些小細節也可以看出，陸小鳳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心軟，或者說他只對孩子婦孺心軟，對於江湖中人江湖事，他理解得很深，心也比較硬，比如在第一部中，青衣樓前去找麻煩的鐵面判官被柳余恨給殺了，而躺在老闆娘床上的陸小鳳無動於衷，繼續喝他的酒，在《銀鈎賭坊》里，黑虎堂的殺手被歲寒三友所殺，躺在床上的陸小鳳也依然無動於衷。他雖然討厭殺人，但對於江湖客的流血死人，卻很漠視，這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少年陸小鳳「心冷」這一特點。

而少年陸小鳳是如何成為浪子的呢，這一點古龍先生在《銀鈎賭坊》中已經做出了直觀的敘述：

流浪也是種疾病,就像是癌症一樣,你想治好它固然不容易,想染上這種病也同樣不容易。

所以無論誰都不會在一夜間忽然變成浪子,假如有人忽然變成浪子,一定有某種很特別的原因。

據說陸小鳳在十七歲那年,就曾經遇到件讓他幾乎要去跳河的傷心事,他沒有去跳河,只因為他已變成個浪子。

浪子是從來不會去跳河的，除非那天河水碰巧很溫暖,河里碰巧正有個很美麗的女孩子在洗澡,他又碰巧是個水性很好的人。

浪子們一向不願意虐待自己,因為這世上唯一能照顧他們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這段敘述告訴了我們，陸小鳳從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歷經血與淚的洗禮，變成了一位熟知江湖規矩，卻不願受這些規矩所拘束的浪子。

正是因為有了那些不為人知的背後心酸，所以成名之後，作為浪子的陸小鳳，更懂得照顧自己，更懂得享受。

總結起來，陸小鳳就是一個之前活着不容易，所以之後懂得體貼自己的浪子。

對於陸小鳳，主要的兩個印象，「可愛的混蛋」，「多情的浪子」到這里就此結束，最後講一講陸小鳳的兩個小毛病。

小毛病（一）：自我陶醉

《劍神一笑》中曾經提到過：

有一次在微醺之後，他（陸小鳳）曾經問他的一個好朋友，他問老實和尚：「你知不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啊的人？」

他不等老實和尚開口，就自己回答：「我是個騙吃騙喝的專家，就憑我的名字就可以吃遍天下。」

老實和尚大笑：「這一次你說的實在是老實話。」

而在《鳳舞九天》中也提到，陸小鳳對於自己能吃到苦瓜大師炒的素菜，能受到江湖眾人的追捧而洋洋自得。以至於在孤島之上，看見牛肉湯等人只在乎宮九少爺完全無視自己而生悶氣。

而這自我陶醉的小毛病也體現在對於女性的追求上，不過通常是被活生生地打臉。

冷若霜忽然:「我的家就住在永樂巷,靠左邊第一棟屋子」

陸小鳳:「永樂巷在哪里?」

冷若霜道:「剛才我們已經走過了!」

陸小鳳道:「可是你……」

冷若霜:「我沒有叫車子停下來,因為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去!」

陸小鳳忽然發覺自己的心在跳,跳得比平常快了兩三倍。

若有個像她這麼樣的女孩子,依靠在你身旁,告訴你今夜她不想回家去,我可以保證你的心一定跳得比陸小鳳更厲害。

冷若霜道:「今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輸,我想換個地方,換換手氣。」

陸小鳳的心又冷了,很久以前他就警告過自己,千萬莫要自我陶醉,可是這毛病老是改不過來。

男人們又有幾個能改掉這自我陶醉的毛病?

小毛病（二）：選擇去相信別人

在《繡花大盜》里，陸小鳳和司空摘星有過這樣的對話：

司空嫡星嘆道「我幾時騙過你?」

陸小鳳恨恨道：「你時時刻刻都在騙我。」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道：「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我能騙得過你?」

陸小鳳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苦笑道：「你本來是騙不過的，只可惜我的心實在太好了!」

陸小鳳容易上當麼？

當丹鳳公主給他下跪的時候，他就已經撞牆逃走了；

當木道人奪得武當掌門之後，他也懂得沒有證據只能假意道賀；

當看到柳乘風傷口的時候，便能推測出案發現場刀插在他的屍體上。

這些說明了什麼？陸小鳳熟知江湖的各種規矩和門道，洞悉人的習性和心理，這樣一個人，顯然不容易上當的。

但他依然上過不少當。

中了牛肉湯的詭計，險些被炸死在海上。

明明知道老實和尚可能不老實，仍然把沙曼交給了他。

……

這的確是陸小鳳最讓我敬佩的一點毛病：

他知道這個世界的惡，但卻願意去相信人的善良。

（文/星夜行）